第136頁
蘇陌道:「聽說他是鮫魔混血,身上有一半血脈來自他的生父——魘魔殤夜。」
「……魘魔殤夜……」容煙假做沉思之狀,「我記得魘魔殤夜法力強大,當初眾門派派出大量精英修士,才能合力將他殺死,如果真如你所說,這位新魔君身上流著魘魔的血,那倒能說通……」她思考片刻,抬眸看向蘇陌,漾著笑意的眸光表面驚嘆暗有狐疑,「師弟是從哪裡知道這些事的?凌雲宗已是聞名天下的大宗派,卻還不及師弟消息靈通。」
蘇陌聲平無波,只從提到「鮫人」二字起,一雙眸子就未離開她面龐分毫,「師姐以為呢?」
容煙笑而不語,蘇陌唇際也緩緩勾浮起一絲笑意,「對於魔君無夜,我還知道不少事,師姐想聽嗎?」
容煙一手藏於袖中悄然凝結靈力,神色依然溫和地笑看著她的小師弟,「師弟請講。」
「這世間本無魔君無夜,他原只是深海中一條不起眼的人魚,因為生母用玄幽鏡壓制他體內的靈脈與魔血,所以他天生形貌不堪、法力低微,連尋常鮫人都不如,直到一日,他遇見了一名人類女子,並,深深地愛上了她,愛到願為她剖尾化身,為她犧牲自己的所有。」
容煙依然笑如春風,似聽得頗有興味,「然後呢?」
「然後,鮫人的赤誠,似是打動了那名女子,他們決定結為夫妻。成親當日,鮫人最是歡喜時,女子忽然將他一劍穿心,她告訴鮫人欺騙的真相,將鮫人推向了萬丈深淵。她以為鮫人必死無疑,卻不知她那靈力充沛的一劍,恰好刺碎了鮫人體內的玄幽鏡,鮫人因禍得福,父脈血系覺醒,深淵成了他的歷練場,他由此脫胎換骨。」
容煙噙著笑道:「如此說來,他該謝謝那女子才是,若不是那女子刺他一劍,他終此一生,直到咽氣的那一刻,都只能是個卑微無能的鮫人。」
蘇陌也笑,起先無聲的笑意在他眸中愈蔓愈深,他深深凝看著她,漸漸吃吃地笑出聲來,那聲音迴響在荒月原的夜風中,似夜鬼在桀笑又似隱有哭腔,越發癲狂,容煙就在這時候,自殺式地將凝結出的長劍刺向蘇陌。迦若既有意暴露身份,那她就配合他演這一場,在被殺死之前,做一下無謂的掙扎。
她不是迦若的對手,白奇似與她想法相同,並不出手助她,假做畏懼自保地遠遠躲開,等待著迦若將她提前殺死。一番徒勞的掙扎搏命後,容煙被掐脖抵在了石壁前,她呼吸難繼地望著迦若現出真身,望他白發如雪、雙眸血紅,昔年無涯海中的鮫人清影,像只是一場幻夢,眼前的魘魔對她,只有仇恨與癲狂。
他嗓音冰冷地問她:「若知有今日,當年的你,還會不會選擇殺我?」
縱已呼吸艱難,容煙還是盡力笑著,諷蔑地笑看她當年的新郎,「若知有今日,當年我動手只會更兇殘利落,叫你絕沒有脫胎換骨的機會!」
迦若亦笑,「可惜,你沒有回頭的機會,如今後悔,也來不及了。」
「我才不悔!」死到臨頭,姬容煙還是深愛著她的師兄,鄙視她曾經的新郎,「當年雖因大意,沒能真正殺了你,以致有今日之禍,但我得到了血璃珠,救活了師兄,與師兄恩愛了百年!這百年光陰,我過得快活極了,有何可悔?!若上天允我重來,我還是會選擇殺你,一千次,一萬次!」
嘴上說得凶,心裡也是真在等死,只是容煙還是有些許疑慮難解。明明之前在凌雲宗時,迦若說要給她比死亡更深百倍千倍的痛苦折磨,怎麼今夜就直接暴露身份、就要這麼簡單地殺了她?!
正想著時,迦若冷厲的言辭給了她答案,他聲亦寒涼譏諷,「知道你對謝玄度情深似海,本想在你成親之日,在你最快活時,當著你的面,將你師兄生生折磨至死,叫你好好嘗嘗這份痛苦後,然後再殺你不遲。但血魔作亂,你那師兄大抵已死在荒月原,我也沒有必要再和你耗下去了。」
蘇陌之前說的血魔相關都是真的?荒月原的異狀,真是血魔暗中所為?迦若是因若想破界必得現身與血魔大戰,而他一現身,這蘇陌的殼子也就沒用了,遂不如就乾脆暴露身份殺了她?容煙猶半信半疑之時,一股強大的魔力忽從暗中射出,趁著迦若分心於她,直襲迦若後背。
千鈞一發之際,迦若顧不及殺她,轉身與來者大戰。容煙本就被掐得半死不活,一下子昏昏沉沉地倒在地上。昏迷前的最後一刻,她見罩在荒月原上方的煉血缽射出無數血鏈,將迦若重重包圍,迦若動用法力與之相抗,天地變色,日月無光。
她沒能見證這場大戰的結果,她昏了過去,再醒來時,身邊沒有要殺她的迦若,也沒有血魔、白奇等人。她依偎在一人懷中,那人見她醒來,欣喜問道:「師妹,你還好嗎?」
「……師兄……」
作者有話要說:
第84章
容煙暈暈乎乎地坐直身體, 看除師兄謝玄度外,洛靈兒等師弟師妹都圍在一旁,原罩在荒月原上方的煉血缽已不見蹤影, 無處不在的魔影消失不見, 荒月原恢復了平靜, 只這平靜不是從前的鳥語花香, 而是大戰後死寂的遍地血污狼藉。<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