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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罵就堵,一罵就堵,容煙是真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了。在一日入夜,蘇珩又一次過來時,她木然地看著他,連罵的精神都沒。無論她怎麼刻意諷刺,怎麼刺激地蘇珩恨火攻心,蘇珩總能克制住殺意,就是不對她下殺手,似是定要像他之前說的那樣,要她受盡折辱,使他能泄盡心頭之恨後,再送她歸西。
若這折辱的時限,是最多一兩個月,也就罷了,她忍等一陣就是,可若蘇珩這囚禁折辱的時限,是十年二十年,她如何能熬等得。容煙急得心裏面都要冒火了,而神色寂如死水,面無表情地看著蘇珩,一句話也不說。說也無用,說了只會被堵。
蘇珩也就那麼負手而立、靜靜望她,同樣一字不言。這般無聲對望許久後,等不到她開罵的蘇珩,緩緩走了過來。他在她對面坐下,並抬手叩了下食案,令宮人上膳,竟似是要在她這裡用晚膳。
從前情意綿綿時,她與蘇珩在公主府里共同用膳的次數,數都數不清。從前是歡聲笑語、溫柔繾綣的,明亮的燈光、食物的香氣、美酒的芬芳,絲絲縷縷地纏繞著他們的「情意」,連結成溫暖的歡宴,而今,食物依然香氣撲鼻,燈光依然溫暖明亮,可她與蘇珩,卻像是坐在一片冰冷的海水裡。她不動筷,蘇珩也只飲酒,一杯接一杯地自斟自飲。
宮人們早已退了下去,身後明燃的燈光,將他們二人的影子照地映融在一處,仿佛還是相依相偎的從前。從前,蘇珩常穿素白衣衫,因為這是昭陽公主所喜歡的,因為她的駙馬薛鈺著衣常著此色。而今,對面的年輕男子一襲玄衣冷峻,他不必再刻意模仿薛鈺來討好她,他與她已完全地位易轉,一念間就可要了她的性命。
容煙要的是速死,而不是十幾二十年的漫長等待。辱罵刺激行不通,那就只能換個法子。
儘管原書作者給予了蘇珩天時地利與人和,令他在短短几年間就推倒了一個腐朽的王朝,但從奴婢成為帝王,蘇珩這一路走來依然艱辛。他會珍惜他千辛萬苦爭得的,任何有可能會使他現所擁有化為泡影的,他應都會及時剷除。
他現在這般待她,是認為她已經被奪去了所有,只能任他欺凌折辱,對他已沒有任何威脅。但,若是她對他依然存在威脅,有可能反過來取他性命,叫他做個史上在位時間最短的皇帝呢?!天子臥榻之側,豈容有任何隱患!
幽幽想著,容煙開口打破殿內死水般的沉寂,靜靜地看著蘇珩,輕輕問道:「我弟弟怎麼樣了?還有……銜蝶奴?」
蘇珩原在長久的沉寂里,神色同他手里握著的酒杯一般冷漠無溫,在聽她出聲之後,他唇際勾起一點涼涼的笑意,像是含著諷刺的,抬手將他杯中的殘酒一飲而盡,並不回答她的問題。
面對蘇珩的不答,容煙立作出憂急之狀。像是因蘇珩的沉默不答,而無法再強作鎮定,她神情憂慮難掩,身體也因焦急不自覺前傾,一手死死地攥著案角,雙眸一瞬不瞬地緊緊盯著蘇珩,既想從他那裡問出一個明確的答案,又怕那答案是她所不能夠接受的,眸光緊張擔憂到極致,聲音也因此微微顫著,「你……你是已將他們……殺了嗎?」
蘇珩執著酒壺,慢將一杯酒又斟滿後,方嗓音淡漠道:「殺了,又如何?」
一句沒有明確回答的話,隱藏著人與貓或許俱已身死的風險,這使得本就憂急的女子,更加心焦。她著急地站起身來,怒視蘇珩的眸光,比燃燒著的燈焰更加灼人,「你說過,若我不自戕,你不會殺他們,你說你會說到做到!!」
蘇珩平靜地看她,「你也說過,我並不信守承諾,說的事,做不到。」
這樣的話,讓女子霎時無言而又更加憂心如焚。似對弟弟和銜蝶奴的關心,在月余時間的杳無音訊下,再難壓抑,容煙沒了往日的冷靜淡然,在情急之下,幾近崩潰地喝問出聲,「蘇珩,你到底要如何?!」
蘇珩不語,只是繼續飲酒,從前溫柔多情的眉眼,如今底色冷若冰霜。
「好,好,要折辱我,要把我對你做過的,通通還給我是吧!!」像已完全崩潰了,憂躁至極的容煙,為了弟弟和銜蝶奴的安危,急行近前,「行,我伺候你!我伺候你!!」
她懷中滿心痛恨,將蘇珩手里的酒杯奪扔到一邊,揪著他的衣襟令他與她靠近,用力地親上了他的唇。蘇珩起先僵身不動,漸漸雙臂摟住她的身軀,壓倒了下來。容煙一手緊摟著蘇珩脖頸,一手悄悄順出藏在袖中的長簪。簪尖在近幾日夜裡被她悄悄磨得銳利,若是拿在會武之人的手中,真能在一擊之下,取人性命。
但容煙沒有武人的力道,戳不進那麼深,且如今天氣尚冷,蘇珩身上衣裳穿得不單薄,她最多只能將這簪子,戳進蘇珩衣里,令蘇珩破點皮流點血罷了。
這簪子要不了蘇珩的性命,她也不能做,真殺了男主、使這書世界坍塌自己直接跟著完蛋的事情。她只是想用今夜這「刺殺」告訴蘇珩,留著她這個昭陽公主,就是留著一個重大隱患。
她要蘇珩清醒地意識到,她恨極了他,她要他死,她會像今夜這般,不停地想方設法製造時機刺殺他。留她在一日,他蘇珩永遠不得安寧,只有將她殺了,徹底除了她這個隱患,他才能安穩地做他的新朝皇帝,完成他的千秋大業。<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