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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因心熱到忘情,蘇珩在怦然的心跳下,越軌地靠近前去。他靠向昭陽公主的面龐,卻又只是一線擦過。他近前時,昭陽公主恰好微微側首避開,不知她是有意還是無意,只她神情一如既往,無論何時都保持著一分冷靜,一手抵在他身前道:「罷了,還是先用晚膳吧,今晚有客人呢。」
一次怦然越軌,似就這樣無疾而終,而心頭的念頭,難以消除。蘇珩知所謂駙馬之念,荒唐瘋狂,可就是難以將之忘懷。晚膳中,他因此心不在焉,暗中想極力打消此念時,夜宴來客——當朝天子,卻在言笑間明明白白地說出了他的心念,向昭陽公主。
「皇姐自從有了蘇珩,入宮的次數,便一年比一年少了」,天子既高興皇姐有可得歡愉的溫柔鄉,又因皇姐為此有點冷落自己而銜著一點嫉妒,有點酸酸地笑道,「皇姐既這般中意蘇珩,乾脆朕直接下旨,讓蘇珩做皇姐的駙馬好了。」
垂在案下膝上的手陡然攥緊,蘇珩定定看向昭陽公主,見公主竟沒有笑斥天子胡說。她似對天子的提議並不排斥,不僅就此與天子頗有興致地笑聊了起來,期間還在夜宴燈火輝映下,舉盞笑向他道:「來,駙馬,與本宮共飲此杯。」
明亮的燈火中,美人眸波流轉、如能醉人。一杯美酒,被上首與天子共坐的昭陽公主飲了一半後,由侍從傳遞至他手中。數年的飲酒鍛鍊下,蘇珩如今酒量甚佳,區區半杯根本不足以醉他,可他就似是開始醉了,在飲了昭陽公主這半杯酒後,有醉意從心底升起,直將他托升至雲端上,神思悠悠浮浮。
這半杯後,他一杯接一杯地續飲,醉意越來越濃。平日裡,他是不會在昭陽公主面前如此狂飲的,縱然酒量甚佳、應不會醉,但他還是擔心自己,萬一因醉向昭陽公主道出心中仇恨,使得所有功虧一簣。而今夜,他似忘記了這樣的顧忌,似因他已接受心中不止有仇恨,似因他想放縱自己的感情,真正地醉一次,一杯杯的美酒下,他似是醉了,醉著想了很多很多。
他想昭陽公主那一句冷漠無情而又欲言又止的「不過是」;他想翠翹對他獲得的偏寵,始終抱以冷眼旁觀的態度;他想昭陽公主坦坦蕩蕩地向他解釋「愛之深責之切」;他想除翠翹外幾乎身邊所有人,都在告訴他,昭陽公主是多麼地喜愛他。
不止天子等,就連朝秦,昭陽公主的第一位奴郎、素來心胸寬廣之人,都在一次同他飲酒時,在醉意下,難忍酸澀地對他道:「我原以為公主殿下,只會寵人不會愛人,沒想到殿下為你,竟似變了……我是天子登基後,第一個侍奉在殿下身邊的奴郎,從未見殿下如今這般……當年你出現在公主府中時,我有想過你將會是最受寵的,但沒想到,殿下不是寵你,而似是……似是真的愛著你……」
之前無論旁人如何說,蘇珩心中始終存有疑慮。昭陽公主真的對他有愛意嗎?積在心中的長久疑惑,似在今夜那一聲「駙馬」中,終於接近了答案。為了真正得到這個答案,也為了解除自己的心魔,是夜蘇珩趁醉縱情肆意,不顧一切地去解自己的雙重心結。
明明聽得見昭陽公主的聲音,但他似因醉不聞。起先的輕聲提醒、而後提高聲調的警告,以及最後近似冷喝的一聲,他通通因醉聽不見,近乎蠻橫地執著按著她肩,忘情游移著欲親她唇。
離真正觸碰僅有一線時,一記用力的耳光,忽然冰冷無情地甩在了他的臉上。
作者有話要說:男主:就當是一場夢,醒來依舊很感動。
第49章
一記陡然甩來的冰冷耳光, 像一記重錘從天而降,將那熠熠生輝、在陽光下折射著萬般璀璨的琉璃夢境,霎時錘擊地粉碎。夢醒, 所有迷濛的醉意, 如潮水驟然褪下, 面頰火辣生疼, 腦中嗡嗡鳴響。
大夢驟醒,蘇珩陡然冷汗浹背, 像是賴以為支撐的脊骨, 一下子被拖連著血肉生生拔去, 他握著昭陽公主香肩的雙手,忽然間又似因此綿軟無力,又似因痛更加僵硬,硬如磐石, 若再任之發力下去,幾能將掌下柔弱肌骨, 寸寸捏碎。
「臣……臣醉了……」他在心中強逼著自己鬆了手,垂著眼帘,用醉,來啞聲解釋自己今夜的失禮越矩。
昭陽公主寬宥他醉後的無禮越矩, 她眸光如鏡地平靜望他, 聲氣淡淡, 「醉了便睡吧, 夜深了。」
「……是。」他尊聽公主殿下的吩咐,離開她柔軟的身體,側身臥於一旁,昭陽公主攏了攏微亂的長髮, 扯著錦被一角,側身向榻內背對著他。向來風光無限的繡榻羅帷,今夜不復往日熱烈,冷淡地如結冰霜。明明彼此相隔,僅有數寸之遙,蘇珩卻覺他與她之間隔著一道難以跨越的天塹,有道道尖利冰刺橫在其中,若強行穿過,定叫人血肉模糊、痛入骨髓。
這天塹是身份的尊卑、情意的淡無。所謂的喜愛,只是旁人的誤解,是他的幻覺,在昭陽公主眼中,他蘇珩,始終只是個拿來取樂的卑下奴郎,她對他的所謂情意,只是縱情風月時的遊戲而已,只是昭陽公主對從前千篇一律的風月事感到膩煩,遂在與他一起時,添加了似有情意這份調料,她喜歡這樣的新鮮遊戲,為此表現地情意綿綿,使得她與他之間,看著似有真情。<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