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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烈的話語決絕無情,阿烈的態度冷酷堅定。她開始不肯信,一聲聲地追問,語氣幾乎卑微,雲棠也生平第一次對阿烈怒顏相向,他怒斥阿烈犯渾,讓阿烈趕緊向她道歉認錯,說方才是一時迷了心、是在胡言亂語。但,無論她和雲棠,一個如何卑微懇問,一個如何急怒斥責,阿烈始終是鐵了心地要悔婚離開。
後來,阿烈的無情徹底激怒了她,她骨子裡的烈性發作,她不再卑微懇問緣由,抬手將頭戴的新娘花冠狠狠地摜在地上。冠落珍珠滾跳如雨,她睜大了眼睛瞪視阿烈,不肯叫眸中淚水落在他的面前,「不是你棄了我,是我棄了你!我不要你了,你滾,以後再也不要出現在我的面前!!」
朦朧淚光中,阿烈似是深深望了她一眼後,轉身就走。她為那一天成親不知悄悄歡喜了多少時日,哪裡能預料最後會這般收場,眼見那身影遠去,氣血攻心地頭暈目眩,站立不穩。
雲棠趕緊伸手扶住她,他將她交予其他人照顧,勸她別急,說他這就去追,一定去將阿烈追回來。
雲棠追了出去,最終在夜深時一人歸來,從此阿烈徹底消失在他們的人生中,十年的光陰,彈指即逝。
已經許久沒有想起這些舊事了,自打嫁給雲棠、隨雲棠離開宛城南渡,她將所有的宛城舊事都壓在心底,平日裡不願觸及。而今日,像因回到幼少時的故地,這些原來沉壓潭底的往日記憶,似春日裡的柳絮,無聲無息地浮了上來,使她一時想到這個,一時想起那個。
阿烈剛離開的那兩三年,她還想著,阿烈或許還會回來,她也許還能夠見到他。在十九歲那年,選擇嫁給雲棠時,她固然是因被雲棠打動,因為感激與愛,但心底,確實還存有一絲負氣。
那時的她,負氣地想,她不是離不得阿烈,不是走不出被阿烈拋棄的陰影,她可以嫁給別的男子,開始新的人生,別的男子會對她愛如珍寶,不會在婚禮時棄了她。在負氣暗想,哪日阿烈回來,見她已為人婦且生活美滿時,她心中是因愛恨交織感到痛快的。
那時年少,心底還不能徹底放下過往,而今十年彈指逝,世事蒼茫,她隨丈夫離開宛城,南渡而又返北,早不是當年心境,不會再想著哪日見到阿烈要如何如何。不會再見了,十年世事無常又有戰火,也許阿烈已經不在人間,縱還活著,也是天涯海角,此生不會再有相見之機。她與雲棠,是阿烈決絕拋下的舊人,而阿烈於她,也只是舊人罷了。
似已放下地於心底淡淡一笑後,容煙繞走過雲氏家祠,往庭院深處走去。她想看看園中的櫻花開了沒有,走近卻見樹下站著一人,背影明明陌生卻又讓她感到熟悉。年輕的男子因她走近的腳步聲轉身看來,她在年少不甘時,曾無數次假想日後再見阿烈的情景,卻又如何能想到,十年後的今天,會以這樣的方式,真的再見。
房中,張大夫將針收起,照常囑託他保養之道後,又捋著長須,在微一遲疑後,壓著嗓音對他道:「公子身體雖已好轉許多,日常也能夠走動了,但仍需多加調養,與令夫人房|事方面,宜遲不宜早……」
雲棠面頰微燙,拱手謝過張大夫。大夫離開後,他看妻子還沒有回來,便拄杖往園中尋她。和暖的春風挾來幾片淡櫻,落在他的肩上,雲棠抬手拈起花瓣時,想起從前他與妻子、阿烈,常在城外的浣花溪相見,溪畔植有數株野櫻,春日裡櫻花隨風落在水中,飄漾在他們映溪的倒影上,迭起漣漪陣陣。
一次,阿煙同他在溪邊等阿烈時,向他展示她新調製的香粉,湊到他面前,要他聞她面頰耳後的香氣,好不好聞。那樣近的距離,使她與他幾乎貼在一起,他越發臉紅,心也砰砰跳地說不出話時,忽然看見了阿烈。阿烈不知何時來到,就在不遠處一言不發地看著他和阿煙,看他們這般親密。
阿煙也看見阿烈了,她立即蹦跳著迎上前去,笑著要阿烈聞她新調的香粉。阿烈微皺眉說嗆鼻不好聞,生氣的阿煙,直接一腳揚水潑了阿烈半身,她死死地抱住阿烈,要將不好聞的香氣通通染給阿烈,熏得阿烈夜裡睡不著。
阿烈被潑打得衣裳半濕,可唇際卻隱著笑意。是喜歡啊,他從沒有懷疑過這件事,即使當年阿烈悔婚離開,他也確定阿烈是深愛著阿煙的。可那一日,他沒能替阿煙追回阿烈,也沒能解開心中的疑惑。
十年,這一疑惑像是永無可解的一天。指尖的花瓣落下,雲棠邊沉下思緒,邊向前走去,他在前方的春日花影中,見到了妻子,還有……另一個人。
作者有話要說:鋪完,開始……
本章鮑魚那一句為引用。感謝在2022-01-02 17:04:11~2022-01-04 16:28:3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第91章
夜宴寂靜, 十年前,誰能想到十年後會以這樣的方式,再度相見。
曾經的雲家公子, 肩負家族重任, 一心忠君報國, 卻險被昏君冤殺, 在為南齊臣子後,又以罪人之身返北, 鴻鵠之志遭折, 亦身負刑傷;
曾在宛城街頭賣花賣香, 一心想做宛城第一女商的女子,如今已為人婦,與丈夫患難與共、生死不離,只她所嫁的, 並不是她最初心慕的少年;<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