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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已是吏部要員,但他仍是昭陽公主的奴郎,仍居在昭陽公主後宅。白日裡,他是她的臣,夜裡,他是她的奴。白日人前,昭陽公主見他不再「玉奴」來「玉奴」去,而是一聲聲「蘇侍郎」地喚,帶著調笑意味的,到了夜裡榻上,昭陽公主則一時喚他「玉奴」,一時喚他「玉郎」。
漸漸,他摸索出如何能使她喚更多的「玉郎」,將力氣與巧勁俱往那處使。不是貪求那一聲聲「玉郎」,而是因為他厭惡「玉奴」這賤稱。他骨子裡不願做她的奴,能少聽幾聲「玉奴」自是好的。他在心內,一次次如此對自己講。
日常出門當值前,他會先往公主殿中,伺候殿下晨起梳洗。昭陽公主從不留奴郎過夜,這使得即使昨夜非他伺候公主,他清晨過去時,也不必見一些不堪入目的風月場面。
他不願見這些風月之景,是因這會令他想起自己在榻上,是如何忍辱侍奉,是因他不想如照鏡一般,在看到昭陽公主與他人的風流場面時,映照著看到自己的醜態。因為以上種種,他才會在心中極為排斥直面目睹這些,他在心內,一次次如此對自己講。
這一日清晨,蘇珩照常往公主殿閣伺候梳洗,走入殿中,卻見朝秦正為殿下梳發。朝秦見他來,淡淡一笑地放下發梳,便退出去了。蘇珩人雖接了梳發差事,但心中猶怔怔的,像有石頭沉沉滯堵在他心口,令他有點喘不過氣來。
……昨日夜裡,明明是他侍奉……昭陽公主,是在他離開後,又傳召了朝秦不成……不僅傳召,還……留了朝秦過夜?……似不可能,但又不是半點可能都沒有……
……朝秦是昭陽公主身邊的「老人」,對昭陽公主榻上喜好的了解,深到當初被授命來教導他這新人,是他所不能及的……不僅經驗不能及,先天也是,縱是被昭陽公主偏寵的現在,公主還時常會嘆說他惜有不足,上次就直白地在榻上說過,他後天雖巧,但先天不及朝秦呢……
絮亂的心思,如柳絮紛飛滯堵,令人執梳的手臂都沉沉地抬不起來。蘇珩在這一刻,下意識成了會拈酸吃醋的玉奴,在沉默地為殿下梳發一陣後,在後輕輕地道:「臣……不好嗎?」
「不好」,昭陽公主對鏡掠著鬢道,「心眼小的跟針一樣,一大早就來酸本宮。」
蘇珩微一怔後,見昭陽公主輕嗔著眸中漾起笑意,登時瞭然。是了,朝秦清晨在此,還有一種可能是來向公主匯報事務,他方才為何單往風月之事上想,而未想到這一層呢……
……是因一大早的,人剛從昏睡中醒來,尚未徹底清醒,還是因他長時間做戲,已與世人眼中的玉奴融為一體,每天一睜開眼,就已自覺入戲,去做那個痴戀公主會吃醋的玉奴,所思所想就會下意識如此呢……
蘇珩唇際不禁浮起一縷笑意,不知是為自己的這份愚笨,還是為旁的。他放下發梳,又執小筆為公主在前額繪畫花黃。昭陽公主笑看著他這小心眼之人問:「若是本宮因傷破相了,你還成日裡整些酸醋亂吃嗎?」
「美人在骨不在皮」,蘇珩道,「縱然殿下真因傷容貌有損,殿下在臣心中,也是這世間最美的。」
「美人……在骨……不在皮……」昭陽公主凝看著他的面龐,並緩緩重複著他這句話,注視他的眸光,在這一瞬間,不似平日浮漾著慵懶輕佻的笑意,如月華微斂,幽映著些他看不明的心緒。
明明他人就在這裡,就在她面前,可公主卻像在看遠處被雲霧繚繞遮掩的群山。蘇珩心中也像泛起些縹緲霧氣,他忍不住要出聲喚公主時,昭陽公主又已回過神來,她輕撫了下他的面龐,如常笑贊道:「好,說得好。」
作者有話要說:不著急,刀子要磨一磨,磨得鋒利些,後面捅起來才痛……
還有快穿快不快的問題,哎呀隨便啦,反正作者不會故意水文,只是不想把故事寫太糙,想儘量把小故事的感情線寫完整細膩些而已,反正這篇文預定大綱里,總共就三個小世界左右,一個小世界長一點也沒什麼……
第37章
因今日昭陽公主入宮伴聖, 蘇珩在伺候完公主梳妝後,又陪侍著將公主送入府門外的華麗馬車中。他向著公主車馬一揖,要轉身離開、自乘一騎、前往吏部時, 聽車中的昭陽公主, 在後喚住他道:「一起吧, 反正順路。」
蘇珩回身看去, 見昭陽公主素手掀著窗簾一角,盈盈笑看著他。秋日裡的清澈晨陽, 溫柔明淨地拂攏著她的面龐, 為她端艷動人的妝容, 添了幾分柔婉之意,她唇點朱櫻,齒色如雪,鬢邊一點碎發在燦金的晨風如舞蹈般輕漾著, 喚他的聲氣,也帶著輕靈靈的活潑笑意, 「過來啊,小蘇大人~」
這一聲「小蘇大人」,蘇珩已有數年沒有聽到了。他微怔不動,而周圍的侍從們, 都因公主有好心情, 而似被公主快樂心緒所染, 稍改平日裡的恭謹侍奉神色, 悄然面浮笑影。
燦若花開的笑顏,明澈澄淨的晨陽,陽光中如水流動包圍的潺潺笑意,令身在其中的蘇珩, 似也被這份快樂所感染了。他在眾人的蘊笑目光注視下,一步步向昭陽公主走去,輕巧地躍上了她的馬車。公主掀簾半幅,邀他進來,纖白柔荑牽捉著他的指尖,將他牽入她的世界裡,只有他和她的世界。<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