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頁
旁觀眾人, 以為蘇珩是因畏死而想阻止公主殺他,卻見蘇珩緊握住公主手後,跟不要命似的,將那支長簪朝自己脖頸肌膚靠去。簪尖銳利, 被蘇珩這般不要命地貼靠肌膚,隨即有血珠鮮紅溢出, 蘇珩仰望昭陽公主的眸光,在內心痛急的心緒沖涌下,亦似染血般赤紅,口中誓言, 一字字皆像含著血淚痛聲道出, 由不得人不去信他。
「殿下, 蘇珩對天發誓, 今日之事確是被人陷害,蘇珩對白茶,絕無半點男女之情!蘇珩今年一十九歲,十六歲前不知情為何物, 十六歲時見到殿下,方知何為男女之情。這三年來,蘇珩對殿下愈愛愈深,眼裡只見的到殿下,哪裡會關注旁的女子?!蘇珩只對公主殿下一人動情,此情至死不變!
……蘇珩心裡,只有公主,縱被設計入局、在這房內中了春|藥、動了情|欲,心中所想的,也僅有公主殿下一人!蘇珩深愛殿下,對殿下絕無半絲虛情假意。蒼天在上,若蘇珩今日這番誓言,有半點虛假之處,蘇珩不僅今生不得好死,往後生生世世,永墮無間地獄,永受折磨!!」
極其慘烈的誓言與極其真摯深情、毫無摻偽的神情,令室內一眾霍家女眷,都不由在心內偏信起蘇珩來。明明她們也親眼見到了蘇珩與白茶似是曖昧至極的畫面,但望著眼前毫不畏死的年輕男子,望他因見公主誤會他而委屈痛苦地幾要落淚,皆不由選擇了幾分相信,相信此事或許真有隱情。
霍章的目的,就是將蘇珩直接摁死在這間屋子裡,絕不能叫他有任何苟活機會。眼見事情似要超出他的掌控,霍章忙在旁煽風點火,想激得昭陽公主快些動手殺人。
但他本該心如鐵石的公主表妹,似也被蘇珩如此決絕的舉動和誓言,給打動了。儘管沒有像那些女眷直接偏信,可昭陽公主緩緩放下了握簪的手,給了蘇珩最後的機會,「要本宮相信你,就證明給本宮看,證明你的清白,也證明,你對本宮所謂的愛。」
雖然在這之前,不被允許進入公主府,但蘇珩現所擁有的官職等,並沒有被直接剝奪。外人眼中,這是昭陽公主對蘇珩留有餘情,可蘇珩知道,這一點余情是昭陽公主對他最後的寬容,如若握不住最後的機會,這一點余情將會帶來更大的反噬,到時不僅是他,他剛剛回到京城的家人們,也都會受他連累。
因為設局地是在霍家,一應物證早被銷毀乾淨,人證又俱是霍章的心腹,想要成功證明自己無辜並不容易,特別是在白茶已明顯對他一往情深的情況下。蘇珩親自徹查此事,為求一絲蛛絲馬跡,為能將霍章的心腹暗中收為己用,連日來勞神勞心,絲毫不敢懈怠,在這一日在回到蘇家時,已是深夜時候。
從前的御史宅,早在蘇家遭難時,被天子賜予旁人,如今歸京的蘇家人所住的,是蘇珩另擇的一處清簡院落。雖在長久的分別下,對家人思念之情深厚,但在將好不容易能夠回京的家人,妥帖安置在這裡的住處後,蘇珩平日裡卻很少過來。
一方面,他需要住在公主府中,與昭陽公主保持親近,另一方面,他不希望自己作為玉奴的種種虛假醜態,落在家人眼中。之前如此,而今他是被昭陽公主逐出府的人,霍章又變著法子想儘快將他直接摁死,故而這幾日,為了保護家人,他加強了這處院落的守衛,自己夜裡,也會來此休息。
說是休息,但如何能夠安寢,每每累到闔眼將睡時,昭陽公主那失望冷漠的眸光,就會浮現在他眼前。因為定然輾轉難眠,蘇珩今夜乾脆沒有寬衣上榻,人就坐在院落樹下的石桌旁,在寂涼的夜風中,默然無聲地想著心事,想著如何儘快重得公主信任,回到她的身旁。
心神沒有一刻能夠停止思考,但身體在連日勞累下,著實已是疲倦難忍。夜風的無聲吹拂下,一手扶額的蘇珩,漸漸困意上涌,就要這般坐著深睡時,風中忽然傳來隱約的女子輕緩履步聲,伴著一點環佩叮噹、流蘇輕搖。
「殿下!!」半夢半醒的蘇珩,下意識睜眼呼喚,並急忙回身看去,卻見來人,並不是昭陽公主,而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妹妹若薇。
……公主……公主怎會紆尊降貴地來到這裡,見他這個似是不忠之人呢……自己這是魔怔了……
春日的夜風並不寒冷,但蘇珩在這一下猛地驚醒後,似受凜風侵襲,難以抑制地感覺頭痛欲裂。他強忍著這份疼痛,看妹妹提著食盒走近,將盒中幾樣熱騰騰的吃食,一一擺在石桌上,關心地看著他道:「哥哥多少吃一點吧,我聽人說,哥哥今日,幾乎沒吃東西……好歹吃一些,都是我親手做的,哥哥就當嘗嘗我的手藝。」
從前被嬌養長大、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千金小姐,早在被流放異鄉的磨礪下,變了許多。蘇珩聽妹妹關心的語氣,幾是在懇求他了,沒有拂逆妹妹的好意,重在石桌前坐下,捧拿起碗勺,慢慢地用著妹妹親手做的夜宵。
雖然這幾日的辛苦沒有白費,就快能拿到實證,證明自己的清白了,但證明之後,昭陽公主對他的信任寵愛,還會恢復到之前嗎?回想那日公主冷漠的目光,和還未聽他解釋半句就驟起的殺心,蘇珩心中一片寒涼,飲下的甜湯再熱,也不能消他心頭冷澀半分。<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