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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蘇珩……蘇珩應早就走上正軌,迎娶白茶、兒女雙全了吧……
正邊想邊隨蘇若薇走飄著,宮人們一聲聲的「公主殿下節哀」,將她喚醒。不是喚她這前朝舊主,而是在喚蘇若薇,容煙隨蘇若薇哀絕的目光看去,見前方殿中,停放著一具棺槨。
作者有話要說:
第64章
容煙猛然發覺, 這座宮殿肅冷煞白地嚇人,不是冬日的皚皚白雪,是國喪用的雪白靈幡, 遍布了整座皇宮, 在寒風中陰森飄舞地宛如大雪紛飛。
大殿正中的棺槨, 在慘白的天地里安靜地停放著, 棺槨盡頭的靈位,字字寫得清晰, 可容煙卻像在此刻失去了認字的能力, 她對望著靈位, 一字字看得吃力,簡短的幾個字,遲遲無法在她腦中連貫起來,只聽得殿外傳來一聲「聖上駕到」, 她急切回首去看,急切將目光轉離沉冷的棺槨靈位, 專注望向那個踏光而來的人影,卻見來人是一名陌生的青年男子,十八|九歲的模樣,身著慘白孝衣。
蘇若薇強忍哀思, 在宮人的攙扶下, 欲向新皇蘇曜叩行大禮。她剛微一屈膝, 蘇曜即急步上前, 攙住了蘇若薇的手臂。他親自扶著蘇若薇,沙啞著嗓音說「皇姐不必多禮」,又問蘇若薇歸來路上情狀、問她是否疲飢,似是蘇若薇之前人在京外, 這時才趕到了宮中靈前。
蘇曜的關心詢問下,蘇若薇一再搖首,她緊攥著蘇曜手腕,哀聲問道:「皇兄他駕崩時……」因心中哀極,一句話未能問完,就因落淚不止哽在喉中,蘇若薇淚如雨下,若非蘇曜在旁攙扶,恐怕連站都站不起來。
蘇曜知道堂姐要問什麼,在忍悲勸慰後,輕聲告訴她道:「皇兄駕崩在疏香園的畫室里……皇姐知道,那地方,皇兄是不許第二人進的,是我翌日見皇兄竟不臨朝,擔心皇兄病倒在園中,才大膽闖入,誰知進後,卻見皇兄已於夜間駕崩……皇兄去時,身邊無人,也沒能留下什麼話來……」
言至此處,蘇曜自己亦難掩悲戚,他傷心地感慨皇兄恩德,愧疚自己在皇兄逝時未能在旁侍奉。聽著蘇曜的聲聲傷嘆,容煙方知,在她「死」後,書世界的劇情走向,與原書設定完全不同。
蘇珩沒有迎娶白茶、與白茶生兒育女,而是在她「死」的那一年,從家族裡選挑了一個聰敏堅韌的孩子出來。他將這孩子養在身邊、親自教導,十年間悉心培養好江山繼承人,而後在這孩子長大、可以獨當一面後,在幾日前,安靜地病逝在冬日的雪夜裡,死時身邊無人。
說是病逝,其實太醫也不知先帝究竟因何疾離世。蘇珩沒有重疾在身,可就是在十年間,身體一日日地壞下去,鬢邊漸生華髮,藥石無靈。好像他的生命,從十年前的某一刻起,就似沙漏開始漏沙,十年的時間下來,沙漏盡了,於是他的生命也走到了盡頭。
雖知曉皇兄這些年身體不佳,但蘇若薇一時之間,還是難以接受皇兄驟然離世,傷心許久,方能緩緩暫止淚意。她低垂著頭,忍痛不語時,聽身畔的蘇曜,有些語氣猶疑地詢問她道:「有一件事,我想請皇姐定奪……」
蘇若薇淚眼朦朧地抬首,「何事?」
蘇曜道:「皇兄去時,手裡攥著一紅色結狀物事。原本我在為皇兄整理遺容時,想將此物取下,想令皇兄手掌舒展,可皇兄臨終時緊攥此物,手指已然僵彎,無法輕易掰開。若強用力,或會掰折骨節,損傷皇兄遺體,可若不動,難道要如此……將皇兄奉入皇陵嗎……我不知該如何是好,皇姐以為呢?」
他問後又思量著道:「皇兄臨終時攥著此物,說明此物要緊,會不會還是取下來看看為好?若皇兄是要藉此物,向後人交代些什麼呢……」
儘管還未開棺查看,蘇若薇卻像已明白那物事是什麼。她眸中幽光浮閃,烏睫微動,滾下兩滴淚道:「……不必了,是皇兄的私事,與江山社稷無關,那朱紅物事是一道同心結,就讓皇兄……握著它走吧……」
「同心結?」蘇曜訝然,為皇兄竟持有此等物事,並在離世前緊緊攥著,而甚感驚茫。他的皇兄,空置後宮,膝下沒有一兒半女,乃是世人眼中斷絕男女情愛的帝王,可這樣的皇兄,卻在臨終時,緊緊握著寄情之物,難道皇兄心中有情?可既有情為何又登基至死孤身十載,難道尊貴如皇兄,也有求不得的人嗎……
自被選挑入宮,受皇兄恩養教導,十年的時間裡,蘇曜與皇兄相處甚密,一直以為自己十分了解這位明君堂兄,直到此時方才發覺,自己似是並不了解。他正驚怔,又聽皇姐說想去皇兄過世的疏香園看看,忙收回心神,親自扶攙著傷心體弱的皇姐,往那裡去了。
正是寒天雪地,疏香園的梅花,開了大半,遠望如雪浮紅雲,是這十年間開得最好的一次。園內的梅樹,每一株都是皇兄親手植下的,蘇曜少時曾想在旁幫忙,可皇兄在植梅一事上,從不假他人之手,連宮中的花匠也不用,一直親力親為。
皇兄文武兼修、才華橫溢,在許多事上都頗有造詣,偏在植梅一事上甚是艱難,手植梅花常死常枯,幾年下來都不見冬日花開。偏偏皇兄,在此事上固執地可說是偏執,不僅不假他人之手,也不詢問宮中園丁死枯緣故,自看園藝書籍進行鑽研,將日常朝事後的閒暇,都耗在疏香園的梅林里,以致世人笑說,空置後宮的今上,是以梅為妻。<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