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頁
其實是很溫柔的動作,像是月光輕拂花朵般柔軟,帶著溫暖的香氣, 可是,這樣突如其來的溫柔,比之山崩海嘯更令他心魂震顫,就在他快要窒息過去時,女修停下了動作,她只微撤寸距,說話時暖息與輕觸,依然如羽毛拂過他燥紅的面龐。她惹火燎原,令之暗燃不休,而她自己,仍然神色澄靜,聲亦柔靜,只是輕輕地問他道:「這樣,身體有感覺好受一些嗎?」
說不出話,而唇依然微微張著。震驚與其他情緒,亂如潮湧,複雜糾纏在一處,在他心頭如火山迸發,衝擊地他在短時間內,一個字也說不出來,身體動不了,神色也僵著,他這樣瞠目結舌、依然微微張唇的動作,落在她眼中,像是仍有渴求,於是她似是瞭然地輕嘆一聲,「這樣啊……」,復又低下頭來,繼續善良而又慷慨地,為他輸送靈力。
自剖尾化腿的那一夜起,疼痛一直如影隨形,在他落足下地的每一刻,予他似是置身刀山火海的尖銳痛楚。原本今夜這痛楚,似因他錯飲靈酒更加劇烈,然此時,因為女修的相助,尖銳的痛楚像被一只手柔柔撫住,它們暫時安靜下來,不再作亂。
他該是為此欣喜的,可身體的燥痛被撫平,心頭的燥亂卻平添了百倍千倍,他一時都不知是該為身體疼痛減輕而放鬆,還是為心中大亂而難受。剖尾帶來的余痛雖暫被壓下,但另有燥痛,難以抑制地越發痛灼,她的靈力輸送,不但不能使之冷靜,反似火上澆油,令他越發無法自控了。
欲要嘗試冷靜控制,其實也簡單,婉拒她為他輸送靈力、消除體痛的好意,將她輕輕推開就是了。但,他的唇舌說不出婉拒之語,一手搭上她的肩膀,心裡想著要推開,可手一觸碰到她的肩頭,就像被糖絲黏粘住了,反要緊緊握住,不想鬆開。他舍不下這樣的親密,而她,一壁能輕易地將人推入火中,一壁自己也可置身事外、淡靜超然,一陣靈力輸送後,她再度停下,又一次靜靜地望著他輕問:「好些了嗎?還疼得厲害嗎?」
若再不開口,恐怕真要在她面前出醜了,「好……好了……」,他低垂著眼說,像要迴避她注視的眸光,又像怕自己的不堪神情落在她的眼中,他匆匆地側身向里,剖尾修來的人類雙腿緊緊並著,他滾燙的臉頰幾埋在枕中,艱難地從唇齒間,悶出了幾個字,「天……天晚了……」
「那,好好休息。」
嗓音溫和地祝他「好夢」後,她離開了這間寢房。她人走了,一點影子都沒留下,可她溫熱的氣息,似還在這間房裡、在他唇齒間流連,令他暗暗對抗那灼痛的努力,一次又一次地失敗。
今夜像是場夢,極不真實而又極是香甜,他身心已然混亂極了,靈釀未消的酒力,又加劇了這種混亂,他在反覆昏醒的迷離中,燥亂地陷入了更香甜美好的夢境裡,女修沒有離開,她留在這間寢房,一直在他身邊,不僅僅是為他輸送靈力,她溫柔地做了更多,他也比現實更加大膽,完全遵循心中所欲,竭力愛她至深,與她一同沉淪在纏綿的溫柔鄉中,不願醒來。
翌日天明時,他的夢醒了,又像是沒有完全醒。在蒼古林休養的日日夜夜,女修常會問他雙腿可還疼痛,而後將自己的靈力輸送給他,以幫他這靈力微薄的鮫人,減輕身體的痛感,使他不必每走一步,都如錐心刺骨。
他愛上了這樣的療傷方式,可與此同時,他心裡也清楚,似乎通過輸送靈力療傷,並不只有這樣一種輸送方式。他心底的疑惑,一日比一日深,他想知道女修為何只選擇這樣一種方式,可又不敢問。他怕他的相問,會是震碎琉璃夢境的雜音,他怕他問後,女修就再也不這般為他療傷了,他很喜歡……很喜歡這樣的方式……
儘管這方式,總叫他身心迷亂、難以呼吸,可他就像嗜酒之人,深深沉醉其中,難以自拔,甚至漸漸覺得女修每日為他療傷的時間太短太短,甚至覺得這般相親的方式依然淺薄,忍不住遐想那夜夢中更深入的沉淪與纏綿。這是近乎褻瀆的心念了,他為此在心中極力叱罵自己,可越是壓抑,越是難以自控,他的自製與忍耐力,在女修日復一日地為他療傷下,如流沙飛逝,幾乎不剩分毫。
又一次,月涼如水、夜色無邊時,他終於忘情,不再只是那個怔怔的一動不動,任由女修為他療傷的臉紅鮫人,他忘情到忘乎所以,完全隨著本心行事,連自己也不知自己在做什麼。等他略略醒過神時,竟見自己將女修壓在身下,見自己的銀灰長發與女修披散的烏髮交纏在一處,見女修衣裳鬆散、菱唇水紅,好像他在意識迷亂之時,將女修的好心相助,變成了他個人的輕薄與掠奪。
「……我……」張口想解釋自己並非有意,可話將出喉嚨時,又生硬地卡咽了下去。主觀上確實並非有意,清醒時他絕不會如此非禮女修,可是,這樣的心念,早在他不為人知的心底,在他難對人言的幽夢中,悄然上演了一次又一次。他既非有意,也是有意,他無法解釋自己的輕薄冒犯,言辭是蒼白無力的,而身體,正清清楚楚地將他的褻瀆之意,傳遞給女修。<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