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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宮來找白狐」,昭陽公主輕拂去他面上的血污,靜靜望著他的雙眸道,「本宮過來看看,本宮的狐狸逃了沒有」,她在雪光中微微一笑,淡靜的笑意如一尾飛羽,在他面上輕輕拂過,「屬於本宮的狐狸,不可以逃。」
他在她的眸光和微笑下,力竭暈去。再醒來時,已是三天之後。他不是置身在奴僕陋室中,而是睡躺在一張錦繡羅榻上,看室內陳設布置之華麗,像是昭陽公主所住殿宇的偏殿之一。
偏殿裡,除了四五名內監侍女,還有兩名御醫在時刻觀察著他的情況。見他醒,他們立即對外匯報。沒多久,環佩聲響,香風襲來,一陣清脆的珠簾聲,如雨珠亂跳,昭陽公主快步走了進來。
蘇珩見昭陽公主到來,立用手撐著榻沿,欲下榻向昭陽公主行禮。但,他剛拖著渾身疼痛的身體坐起,還未來得及下榻,走近前來的昭陽公主,已伸手按在了他肩上,並道:「不必了,坐著吧。」
蘇珩顫著蒼白的唇,望著昭陽公主的眸光,幽黑透亮,「奴蒙殿下相救,當跪謝殿下救命之恩……」
「要跪謝,等你身子好了再跪吧」,容煙在蘇珩榻邊坐下道,「本宮也不是為了救你,只是不許有人妄動本宮的東西。即使那東西,在本宮眼里已是廢物,但,本宮一日不丟棄,誰都不許將手伸到本宮身邊來。」
不過坐起的片刻功夫,蘇珩通身纏裹的繃帶,已隱隱滲出血來。他忍受著鑽心刺骨的疼痛,聽著昭陽公主的話,沉默片刻後,微垂著眼睫,輕道:「奴,確是已經廢了……」
「哪裡?」容煙笑撫了下蘇珩的臉頰道,「臉還是好好的,鼻沒歪,眼沒斜,還是有兩分看頭的。」
微一笑後,容煙臉色微沉,話中已帶冷冷的威脅之音,「本宮這裡,有最好的大夫、最好的良藥,縱你傷得只剩一口氣了,本宮也能將你從鬼門關拉回來。好好遵醫囑換藥用藥,別想著故意將自己弄廢,好讓本宮棄了你。告訴你,旁人若廢了,本宮或會一腳踢開,但你蘇珩,縱是死透了,本宮也要將你的骨灰,撒在本宮殿前的花樹下。你是本宮的奴,一日是,一世是。」
似是並不動聽的威喝,卻令榻上的蘇珩,眸光複雜。如幽海海面,悄然流動著倒映的星光,他垂睫隱下眸光,聽昭陽公主接著道:「本宮已將霍章連貶三級了,這廝猖狂妄為,若不是看在他與本宮,還有點血緣關系的份上,本宮會殺雞儆猴,徑將他殺了。你這次,算是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既然差點死了,而又沒死成,就當從今往後,是新生。身上的傷再厲害,也慢慢都會好的,好好養著吧。」
說罷起身向外走了數步後,容煙又像想起什麼,回頭笑對蘇珩道:「對了,本宮這兩日,記起你父親還有點能耐,為物盡其用,已下令讓你父親,在嶺南清水縣,當個小小的地方官。」
蘇珩抬起頭來,眸光隱隱波光,難以抑制地顫動起來。容煙望著這樣的蘇珩,微一笑後,轉身向外走去。侍女打起簾攏的聲響中,她聽到身後的蘇珩,強掙著從榻上下來,不顧遍體鱗傷的疼痛,向她這昭陽公主,跪地叩謝,深深伏地的動作,久久未起。
微一頓後,容煙抬足跨過了門檻。殿外無風,一輪冬陽照耀著滿庭未化的白雪,令人乍一看,不覺微微目眩。
炫目的光亮中,容煙微微眯了眯眼,心道,演成這樣,也是不易。
原書里,從今年深冬至來年春天,長達三月的時間裡,蘇珩一直在演。他狠下心腸,故意令自己在鬼門關走了一遭,令自己在死生這等大事的刺激下,心性漸改,有如新生。
宛如新生,三月的時間裡,身體上腐肉新長、傷疤褪落時,蘇珩心態也似一點點地發生了變化,內里的芯子,漸與從前不同。過去種種,譬如過去死,他對救他一命、又放過他家人的昭陽公主,不再是只有滿腔恨意,而似是產生了難以言說的心緒。這種心緒與感覺,與從前昭陽公主對他的虐辱,纏扭在一處,形成了一種扭曲的愛意,愈來愈深,無法自拔。
原書里的昭陽公主,縱閱人無數,還是被蘇珩的好演技騙過去了。畢竟這世上,沒幾個人,僅為使一人不起疑心、僅為確保一件事萬無一失而已,就對自己下那樣的狠手,令自己除了一張臉外,幾乎全身肉爛、筋骨將出。
因那堪稱慘烈至極的傷勢,昭陽公主信了蘇珩的轉變,也為她自己未來被蘇珩一刀斬首,埋下了伏筆。容煙穿書成昭陽公主,雖對蘇珩的把戲心知肚明,但還得接著原書演下去。蘇珩演,她也演。
蘇珩演他心態改變,漸對她產生了扭曲的愛意,她就演她,半點不知蘇珩真正藏著的是什麼心思,真以為倒在她石榴裙下的,又多了一人,那個曾經清高不從的少年,終於在扭曲的愛意下,折服在她身前。
從冬至春的這段過渡情節里,蘇珩一直身在昭陽公主正殿偏間養傷,容煙時不時就過去看看他傷勢恢復如何,一邊照舊常在言辭上貶他,一邊又著實待他很好,令御醫宮人細細照料他的傷勢,再珍貴的藥材,只要對他恢復身體有益,就海一般地送來。<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