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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昭陽公主生死不明後,翠翹在蘇珩令下,被與蕭啟關禁在一處,這日是與蕭啟一同前來。蕭啟是一見她就眼含熱淚,哽咽地一時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而翠翹在眼一紅後,雙眸立燒起熊熊恨火。翠翹將蘇珩罵了個狗血噴頭,並在四下無人時悄悄問她,是否正暗中有何謀劃,說她可從旁協助,主僕同心,一起殺了蘇珩這負心惡賊。
如果她是真正的昭陽公主,定不會甘當籠中鳥,定會想方設法地殺了蘇珩、重回奪回江山權勢。只要人還活著,還有一口氣在,昭陽公主都不會死心認命。儘管現在的蘇珩,瘋了似的要與她相愛,並沒有苛待她,但昭陽公主不是會因衣食無缺就向對方妥協的女子,她痛恨被別人掌控 ,她要的,是將絕對的權勢,牢牢地緊握在自己手裡,要天下任何人都不可以左右她的任何意念。
如果她是真正的昭陽公主,她定會表面與蘇珩虛與委蛇,陪他入戲,實則在暗地裡,利用這段爭取來的寶貴時光,設法翻盤,重新奪回本屬於她的。這一點,熟悉昭陽公主性情的翠翹能夠想到,蘇珩自然也能想到,只是心知肚明而不挑明而已。她要利用的,正是這一點。
她會那樣做的,如果她是此世界的昭陽公主。但她不是,她只是一名異世人,只想回家。翠翹在痛罵完蘇珩、翹首等待她的指示,卻始終等不來後,目光中浮起深深的不解,「殿下……」她輕輕喚她,眼中的迷茫漸漸蘊有憂懼,一手緊緊抓住她的衣袖,「為什麼,殿下……難道您……」
在翠翹道出她所憂懼的猜想前,容煙握住她一隻手,靜靜地望著她道:「我累了。」
不知翠翹到底有無理解她這句話,只是在望她許久後,翠翹眸中的迷茫與憂懼,都被更深的感情壓了下去,她深深地望著她,輕低的嗓音平靜而堅定,「我聽殿下的,殿下想怎樣就怎樣,我都聽殿下的。
若單論時長而不談糾葛之深,在這世界伴她最久的,其實不是蘇珩而是翠翹,她剛來這世界時,翠翹還是伶俐少女,後來漸漸長了五六歲的翠翹,在外人面前是可沉穩掌事的年輕女子,可日常在面對她時,總還像個小姑娘,敢偶爾任性地向她流露一點小脾氣,眼下還是這幾年來,她第一次見翠翹如此平靜堅定。
外人眼中,她和翠翹是一對狠惡主僕,但翠翹與昭陽公主之間的感情,豈是外人能夠明白的。縱過去幾年一再有意克制,可心中怎麼可能半分感情都無,容煙望著這樣的翠翹,心頭暗暗浮起酸澀,聲音也不自覺沙低,「往後,或許不會再見了,你……」
她還未說完,就見翠翹揚起笑靨道:「殿下是在擔心我嗎?殿下忘了,當初我在井裡待了幾日不吃不喝都沒事,只能留有一口氣在,就沒有什麼能打倒我的。」
說的是翠翹和昭陽公主之間的舊事,翠翹在做小宮女時,曾被人害推至枯井裡,她幾日不吃不喝仍堅強地留有一口氣,最終等到了昭陽公主來救。當時翠翹還非昭陽公主的侍女,昭陽公主也只是有事經過時偶然發現井中有人受困,公主坐在井邊,靜靜地看著井中的小女孩道:「你願意往後跟著我嗎?若願意,我就救你上來,若不願,我就送你一程,省得你繼續煎熬等死。」
雖就剩一口氣,但女孩兒眸中仍蘊有堅強的求生信念,沒有力氣回答的她,以眸光告訴公主,她想活下去,她願意跟著公主活下去。昭陽公主見狀笑道:「跟著我就是一輩子的事,不好反悔的。」
女孩兒仍是用盡力氣點頭,於是昭陽公主向她伸出了手。雙手緊握後,是風雨同舟、榮辱與共的許多年,如今,是她這個冒牌公主,要先放手了。
原想輕飄飄地斬斷羈絆,但道別,似比她想像的,要沉重一些,容煙輕放開了翠翹的手,轉過臉去,看向她的「弟弟」,看少年眼圈通紅,抬指輕颳了下他的鼻尖,輕笑著道:「沒什麼好傷心的,原本我也是打算坐上你的位置,將你找個地方,隨便拘著的。」
卻見蕭啟抬袖抹著淚道:「姐姐想當皇帝,當就是了,只要是我們倆姐弟好,誰坐那個位置,有什麼區別呢。」他抹乾淚後,又恨地咬牙切齒,「早知蘇珩狼子野心,當初我該直接將他殺了的!!」
容煙看「弟弟」當皇帝時,性子優柔寡斷,有權而軟弱,現下徹底沒了權勢,反而心狠幾分了。看著這樣的弟弟,她也不似真似假地說笑了,安慰他幾句,告訴他,蘇珩不會取他性命。蕭啟聞言,憂心忡忡地望著她問:「那姐姐呢?蘇珩留著姐姐的命,是不是天天虐待姐姐進行報復?」
「……不是」,幾日前的秋林里,蘇珩那一聲「我們成親」,又在此刻回響在容煙耳邊,她朝「弟弟」笑了笑,想說些什麼可又不知如何來說,最後還是輕輕笑著道:「不是。」
相聚有時,天入夜時,蕭啟、翠翹、銜蝶奴等俱被送走,而容煙暫未回到她在宮中的牢籠,她今夜留住在公主府內,這也在她與蘇珩之前達成的協議里,她有一夜的自由,局限於昭陽公主府中。
自穿書來此,頂著掌權公主身份的她,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不少原世界的生活技能都要忘光了,在這最後一夜,容煙自己給自己下廚,她在夜幕籠罩的小廚房內,慢慢悠悠地回憶做飯技能,並讓人傳話給蘇珩,道她今夜有興致下廚,問他要不要過來嘗嘗。<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