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頁
至於鐵蛋,穿得大紅團花的衣裳,也十分喜慶。
不過熊孩子已經把前襟弄得髒兮兮,慘不忍睹。
柳雲眠給他壓歲錢,他直接塞給蜜蜜,自己迫不及待地跟著觀音奴往外跑,還一疊聲地喊阿寬:「阿寬,快點,你磨蹭什麼呢!」
蜜蜜板起臉來罵道:「你再喊一聲試試!沒大沒小。」
觀音奴能喊「阿寬」,因為他是主,阿寬是仆。
但是鐵蛋不能那麼喊,太不知道大小了。
鐵蛋對著蜜蜜做個鬼臉,「阿寬哥都不生氣,就姐姐事情多。走,咱們不理她,女孩子就是討厭!」
柳雲眠笑罵道:「跟誰學的混帳話,什麼叫『女孩子討厭』?你們先出去玩,我有事吩咐阿寬。」
鐵蛋這才跑出去。
蜜蜜也已經看出阿寬的魂不守舍,輕聲問柳雲眠:「小姑姑,我也出去吧。」
她其實不想出去。
否則她就不應該問這句話,而是直接就出去了。
柳雲眠笑道:「沒事,你坐著你的。阿寬,今日是不是觀音奴委屈你了?不怕,你跟我說——」
阿寬雖然懂事,但是他也還是個孩子。
阿寬連忙擺手:「不是,不是,夫人,世子待我一向都很好。」
他這話是誠心實意的。
觀音奴就是貪玩,有時候會拉著他一直玩。
但是觀音奴從來不作踐人。
「夫人,我——」阿寬垂眸,長睫微顫,雙手無意識地在身側握緊,身體也繃得緊緊的。
「不著急,慢慢說。要是不想說也沒關係,我就是怕你受委屈了。」柳雲眠溫聲細語地道。
蜜蜜眼中也盛滿了擔憂。
她上前拉了拉阿寬的袖子,輕聲道:「你不要有什麼事情都藏在心裡,說出來,小姑姑會幫你的。」
阿寬沉默半晌,抬頭看向蜜蜜,勉強對她笑笑:「蜜蜜姐,我沒事。我就是遇到了……我爹。」
即使再不願意承認,即使恨不得將一身骨肉還給他,劃清界限,但是現在阿寬還是得說一聲,那是他的父親。
那個負心薄倖的畜生!
柳雲眠微怔,隨後心裡有些酸澀,心疼起阿寬來。
「你是在宮中見到了他?」柳雲眠輕聲問道。
阿寬點點頭,神情木然,眼神憎惡。
「你怎麼認出他來的?」
阿寬的父親離家的時候,他還很小很小,應該都沒有記憶。
「因為他長得,和我祖父很像很像。」阿寬道,「我還聽到,別人喊他駙馬,提他姓名。我爹,叫王涇。」
柳雲眠愣住。
她對朝廷里的這些人事,知道得很有限。
但是這位王涇王駙馬,她還真聽說過。
皇上有個妹妹,十七公主,封號忠敏公主。
聽聽這封號,就知道在皇上登基過程中,這位也是出過力的。
沒錯,這是太后的親生女兒,也是先帝最小的女兒。
忠敏公主呢,第一任駙馬戰死沙場;第二任駙馬病死;第三任駙馬死得最離譜——大風天,被刮下來的瓦片砸死了。
總之,忠敏公主很克夫。
可是,她對於找駙馬這件事情,樂此不疲。
眾人避之如蛇蠍。
有些事情,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縱使有滔天的富貴在,也得有命享受才行。
忠敏公主看上的男人,都不願意給她做駙馬。
她多看誰一眼,誰都得立刻回家商量親事,以防遭到她「毒手」。
忠敏公主很生氣,找皇上哭訴。
皇上也沒有辦法。
畢竟他自己也覺得,這個妹妹,命是真的挺硬挺克夫的。
誰也不想死,他能理解別人的避之唯恐不及。
忠敏公主沒有辦法,只能自己回去生悶氣,想辦法。
然後,辦法還真被她想到了!
——榜下捉婿。
忠敏公主捉到的,就是王涇。
皇上火速賜婚,彼時二十歲的王涇,成為三十六歲的忠敏公主的駙馬。
眾人都等著王涇掛掉。
甚至京城中還有賭坊開了局,賭王涇到底能堅持多久。
王涇頑強地活了下來,活了好幾年,活到讓眾人仿佛都忘了忠敏公主克夫這件事情。
關於王涇的傳說,不脛而走。
柳雲眠萬萬沒想到,王涇竟然就是阿寬的親生父親。
「那他認出你了嗎?」柳雲眠問。
阿寬搖搖頭:「他應該不認識我。」
柳雲眠有些遺憾沒有看看王涇什麼樣子,否則現在就可以知道,阿寬到底有多少像他。
「那阿寬,」她聲音平靜,「你現在有什麼打算?」
「打算?夫人,您是問我,要不要認他嗎?」
「嗯,我是這個意思!」
「不,絕不會!除非我娘能活過來,除非我娘能原諒他!」阿寬眼裡盈滿了淚。
他想起了自己生於困頓,活得艱難,臨死都沒有過過一天好日子的親娘,如何能不哭?
「不,我絕不會認他!」
「不認就不認。」蜜蜜輕輕拍了拍阿寬的後背,「咱們只當不認識他,以後也再不提這件事情了。」
柳雲眠點點頭:「是,蜜蜜說得對。阿寬,你要想,不管見或者不見,他都在那裡。不要因為這次偶然的見面,就影響了你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