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賣魚的男人對她自然是十分感激。
雪儀就問他,知不知道哪裡有賣青筍的。
賣魚的忙道:「我看著姑娘要找東西,原來是找青筍。走,您跟著我去,我家裡有自己種的,給您分一株就行。」
交談中,雪儀知道他家住得也不算遠,就跟他一起去取青筍。
雖說賣魚的人說送給她,但是這個便宜,雪儀不打算占。
尋常一兩文的東西,她給了賣魚的人五文。
賣魚的人高興得不知道說什麼好。
他住在很破的大雜院裡,雜物堆得到處都是,各家孩子吵鬧不已,中間夾著大人的罵聲。
整個大雜院,幾乎都無處下腳。
賣魚的人不好意思地對雪儀道,「家裡腌臢,還有個生病臥床的老母,氣味難聞,就不請您進去了。您在這裡稍等我片刻。」
雪儀點點頭。
她之前就覺得,這賣魚的人家裡肯定是境遇很難,否則不會這麼冷的天去打魚,為了最後兩條魚還在寒風中苦苦等待顧客。
夫人宅心仁厚,見不得的就是這種令人同情的貧困;雪儀自己,也難免心生憐憫。
她在院裡站著,忽然聽到隔壁左手邊的房間裡傳來了女孩子的哭聲。
「聽話,娘,我聽話,我好好聽話,你不要毒死我。」
雪儀一驚。
「放屁!」一個粗魯的婦人罵道,「哪個要毒死你了?這不是老娘今日大清早去醫館排隊,幫你討回來的風寒藥?」
雪儀想了想,面前好像浮現出這婦人的臉。
早上,是有個身上棉襖黑乎乎的粗壯婦人排在前面,還險些和別的排隊的人打起來。
聽聲音,應該是同一個人。
沒想到,她竟然住在這裡。
「不,娘,我知道,那是毒藥,我不吃,我不吃……」小女孩聲音充滿了惶恐,帶著哭腔道。
雪儀不由啞然失笑。
——她在醫館裡,見了太多不想吃藥的小孩。
看起來,都差不多。
這家小姑娘也是挺有趣的,竟然會覺得那是毒藥。
可能對她來說,苦藥就是毒藥。
賣魚的人很快取了青筍出來,又一直把雪儀送出去了很遠。
中午的時候,柳雲眠吃到了熱氣騰騰的涮羊肉,涮魚片,還有她最喜歡的青筍和腐竹。
吃過飯,雪儀更是送上了跟她學做的焦糖豆花。
這一頓,所有人吃得都心滿意足。
蜜蜜還惦記著今日留在柳家讀書的幾個臭小子。
胖丫道:「放心吧,你娘捨不得給你吃,也捨得給他們吃。」
蜜蜜笑道:「觀音奴總是客人,弟弟又小。」
張氏和這個時代的絕大部分婦人一樣,都重男輕女。
但是比起來其他人,她做得還是好不少。
蜜蜜性情溫柔,心胸豁達,從來沒有和弟弟比過什麼。
她其實是擔心阿寬吃不飽飯。
張氏對阿寬的態度,自然不會像柳雲眠對阿寬那般。
從張氏的眼界來看,阿寬就跟小要飯似的。
能有個遮風避雨的地方,吃飽穿暖,那簡直是大造化。
所以,就得幫忙幹活,就得最後吃飯。
張氏也沒錯,這就是這裡約定俗成的等級。
只是蜜蜜還是有些擔心阿寬,怕他吃不飽。
阿寬格外怕張氏,不知道為什麼。
蜜蜜問過原因,但是阿寬否認了,說他沒有怕張氏,說張氏對他很好。
柳雲眠吃過飯有午休的習慣,基本休息半個時辰,下午醫館再開門。
蜜蜜到底不放心,趁著這段時間跑回家一趟,確認阿寬確實吃飽了才回來。
她來回只用了不到一刻鐘,但是回來的時候,外面的患者竟然開始排隊。
蜜蜜不解地道:「這不是還沒到時間嗎?你們今日怎麼來得這麼早?」
最前面的人知道她是柳雲眠的侄女,便笑道:「今天早上聽說,柳大夫下午提前開診。」
「沒有吧,小姑姑沒說過呀。」
不過話雖如此,但是人都已經來了,不能讓人在寒風中等。
蜜蜜進去喊柳雲眠。
柳雲眠誇她做得對。
如果是風和日麗的日子也就算了,今日這惡劣天氣,在外面站一會兒就凍透了。
尤其還有很多患者,有病才來求醫,身體更是經不起折騰。
於是,柳雲眠就提前讓人進來,而且把外面的人全讓進醫館裡。
醫館一下顯得擁擠起來。
但是好在眾人都很配合,鴉雀無聲。
就連不懂事的孩子,也被父母拘著不讓出聲。
要哭鬧的,大人就連忙帶到後院去轉轉。
所以,當鬧事的婦人哭哭啼啼進來的時候,聲音顯得格外刺耳。
彼時,雪儀正在後面給眾人燒水。
柳雲眠不知道職業生涯第幾次遇到了「醫鬧」。
這東西,古往今來,都沒有變過。
婦人懷裡抱著個女孩子,奄奄一息。
柳雲眠要上前查看,婦人卻不肯,只一味要拉著柳雲眠去見官。
胖丫要上前,被柳雲眠阻止。
——她這種場合下很容易上頭,恐怕就中了別人的奸計。
柳雲眠正不慌不忙,準備盤問婦人的時候,就見帘子一動,雪儀從後院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