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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顧飛雪來了醫院,碰上了白子瀟的家人,一群人沉默地站在手術室門口時,他還是覺得一切像是活在夢中。
幾個小時後,手術室的門被打開。
「節哀。」為首的醫生一臉疲倦,「我們已經盡力了,但患者傷重且為腦部,所以以現在的醫療水平,只能維持住植物人的狀態。」
說完,主治醫師拉了拉口罩,收拾好自己的情緒,快步離開。
多麼年輕的生命啊,就這樣戛然而止。
她心中嘆息一聲,即使見過太多災難,每次看到的時候,還是會心痛。
顧飛雪聽到這個消息後,只覺得整個人都懵掉了,他愣愣地看著主治醫生離去的背影,眼睛裡面一點神采也沒有。
心臟像是被被一隻大手死死捏住,又酸又澀又苦又疼,大腦也感覺像是被人攪拌一樣。
「病人甦醒的概率是百分之零點零一,而後期用的費用會比較高,所以希望家屬能冷靜考慮。」
跟著出來的護士嘆了一口氣,拍拍顧飛雪的肩膀。
「我.....」顧飛雪剛剛說出一個音節
「沒有關係,我家有錢。」一道冷漠的聲音打斷了顧飛雪的話,長得和白子瀟七八分相似的男人站在一旁,面無表情。
至於他身後,則是快哭暈過去的白媽媽,和面色悲痛的白爸爸。
「我可憐的小瀟啊,他才十八歲,連婚都沒有結,怎麼就這麼沒了啊,嗚嗚嗚嗚我當初就不該讓他搬出去。」
白媽媽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白爸爸安慰她,顧飛雪沉默地盯著腳下的地板,白子泠若有所思地盯著顧飛雪。
「嗚嗚嗚嗚我要給兒子結冥婚,老白你去問問哪裡有沒結婚同樣死了的年輕女孩,多少錢都行,不能...不能讓我的兒子在地下也孤零零一個人。」
白媽媽一直在抹眼淚,白爸爸抽抽嘴角:「還沒死呢。」
「小瀟那麼愛熱鬧,你怎麼捨得讓他一個人!」白媽媽狠狠打了白爸爸一拳。
「不用,這裡不是有一個現成的嗎?」白子泠推推臉上的眼鏡,冷冷的目光透過鏡片,落在了顧飛雪身上。
「是要我去陪葬嗎?」顧飛雪的手攥起來,「也行,反正當初死的應該是我才對。」
「我說你們為什麼一個個覺得他已經死了,這不是還有百分之零點零一的概率嗎?」
白子泠伸出手抓住了顧飛雪的肩膀,指甲深深嵌進了對方的皮肉。
在如此近的距離下,顧飛雪可以清楚地看見白子泠眼底的血絲。
哥哥的聲音依舊冷靜,但好像又蘊含著幾近崩潰的瘋狂:「也就是說,他活著,你陪他照顧他,他死了,你就和他一起去死,好不好?」
顧飛雪沉默片刻,手指無意識摸到了那塊染血的糖,白子泠也不說話,就這麼靜靜等著。
許久之後。
「好,我答應。」
時光轉眼就過去一個星期。
白家人在處理完一系列事情後,就又投入到他們各自的事業中,顧飛雪繼續上學,看上去比當初平靜了不少。
當初被救的三名畢業生在網上聯名發表一篇文章,名叫《他保護了我們,誰來保護他?》,字字泣血,引發了極大的關注,顧飛雪的事情也被媒體挖了出來。
早逝的戀愛腦母親,家暴且賭博的父親,窮酸又勢力眼的後母.....每一條都讓人心酸。
顧飛雪因此也收到了來自全國熱心網友的禮物和祝福,從生活物資到教輔資料,各種各樣的東西都有。
「祝你早點走出生活的陰影,高考加油啊!」
顧飛雪的手指擦過卡片上的這一行字,隨後塞進了自己的書包中,班主任則是坐在他旁邊,她看著顧飛雪平靜的臉,心中深深嘆了口氣。
別人看見顧飛雪這個樣子,可能只是單純覺得,他已經從悲痛走了出來但班主任憑藉她三十多年的教學經驗,還是一眼看出顧飛雪的不對勁。
這個孩子將所有的情緒都壓在了底下,就像是大海一樣,表面風平浪靜,其實海底混亂狂暴。
他比之前更瘋狂更偏執。
班主任想去安慰對方,卻什麼也說不出來,不能感同身受的人,說出的安慰話語不過是蒼白無力的軟刀子而已。
她也只能拍拍他的肩膀:「飛雪,我剛剛看你的高考志願,怎麼改了?你之前不是和老師說,希望攻讀計算機,然後讓那些貧困的人們也能用上網際網路嗎?」
「因為我改變主意了,A大雖然計算機很強,但醫學上還是B大更強一點,嗯,我不去學計算機了。」顧飛雪點點頭。
「那行,你自己決定就好。」
高三的日子很苦也很快,除了中途他媽媽那邊的人看見新聞找過來後,其他的日子都是風平浪靜。
「我高考結束了,感覺還可以,上B大應該沒問題,話說每年這個時候都是梅雨季,有點煩。」
顧飛雪熟練地把床頭枯萎的花拿下來,之後換上了一束新鮮的小雛菊。
病床上的白子瀟閉著眼,靜靜地躺在那裡,顧飛雪頓了頓,反射性就覺得下一秒,就會有一個聲音附和過來,和自己一起抱怨吐槽。
沒有了,現在什麼都沒有了。
顧飛雪深深吸了一口氣,嘴角努力向上揚起一點。
「我今天去找了你當初最愛吃的那種糖,結果超市說,那種糖很久沒有上架了,算算時間,剛好是你離開的那一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