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荔枝醉的後勁兒綿長,它不屬於烈酒,不醉人,只會讓人暈暈乎乎的,處於一種微醺的狀態,年份越久果味越重,百年的荔枝醉果味濃郁,嘗不出多少酒味。
記憶中的聞逍很少喝酒,藺月盞沒有見他醉過,以為他酒量不錯,見他一杯喝完又去拿一杯,並未阻止,只提醒道:「吃點東西墊墊再喝。」
聞逍不以為意:「就是一點小飲料,不打緊的,醉不了。」
片刻後,只聽得「轟隆」一聲,端著盤子挑素菜的聞逍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全身發紅,脖頸處冒出了細細密密的鱗片,他嘴唇哆嗦,含糊道:「咕嚕咕嚕……」
怎麼開始說胡話了?
藺月盞嚇了一跳,受聞逍的影響,他的第一反應就是這菜里該不會真被下了毒吧?
但下一秒他就打消了這個念頭,因為聞逍控制不住變回了蛇形,銀白色的鱗片往外滲著紅意,大蟒蛇尾巴癱軟,使出全力虛虛的將他圈起來,蛇頭靠在他腹部,下意識拱了拱,像是在和肚子裡的蛇蛋交流。
藺月盞呆愣了很久,這是喝醉了?
開了一罈子荔枝醉,現在宴席上還有將近二十盞酒,也就是說,聞逍喝的荔枝醉不超過三盞。
三杯是什麼概念?
像藺鶴一那種酒量差的人五杯荔枝醉下肚,才會走路打拐,搖搖晃晃,進入一種飄飄然的狀態,像聞逍這種喝荔枝醉都能變回原形,說胡話的人,酒量不能用好不好來形容。
他就根本沒有酒量,隨便換個普通的酒就能一杯倒。
藺月盞沉默了許久,沒忍住,笑出了聲:「怪不得不喝酒,原來是不會喝。」
現在是宗門裡的修煉時間,趁弟子們還沒結束修煉,藺月盞將醉得現出原形的大蟒蛇帶回了水榭花苑。
屋子裡放不下,藺月盞將大蟒蛇放在池塘里,這是他特地為聞逍準備的,去掉花苑,這片池塘可以看成一片小小的湖,仔細看看,這片湖和聞逍識海里的湖泊有九分相像,另外的一分在於這湖泊的四周多了靈花靈植。
靈力流轉,池塘里的水充滿了靈力,多泡一泡對修煉也有好處。
任何生靈都喜歡靈力充足的地方,以靈力修煉的妖修更是如此,妖本就親近自然,加之靈力是修煉的關鍵,妖修通常會尋找靈力充足的地方閉關修煉。
聞逍的山頭就是這樣一個地方,偽裝成破舊的荒山野嶺,但實際上是一處靈力充裕的修煉聖地。
醉倒的聞逍世事不知,藺月盞搬來藤椅,好笑地看著大蟒蛇在湖水中興奮地甩動尾巴,激動地上躥下跳。
除了形態不同,聞逍現在跟喝醉了耍酒瘋的人一模一樣。
藺月盞莫名有種看孩子的錯覺,這令他的心裡生起一股滿足感,以前他才是那個被看的孩子,現在他搖身一變,成了位高權重的監管者。
這樣的場景,他幻想過很多次。
不知是多少年前的夢,在這一刻悄無聲息的圓了。
修真界滄海桑田,世事彈指就是幾十年,他在這世間踽踽獨行,也曾徘徊轉頭,想放棄,換條更容易的路來走。
藺月盞看著撲騰的大蟒蛇,眼神逐漸變得溫柔起來,通過這一個小小的夢想成真,他久違地看見了年少時的自己。
還好他堅持下來了。
堅持的人會得到幸運,他很幸運,重新見到了聞逍。
雖然這個聞逍和他想像中的天差地別,但任何生靈都會變的,就像他一樣,用凡人的言語來衡量,他更喜歡現在的聞逍。
當然以前的也很好,只是太過威嚴,少了一分活人氣。
藺月盞摸了摸微凸的小腹,愛意在眉眼中流淌,威嚴太過,就讓人生不出愛意了,如果聞逍還是以前那個樣子,他大概不會採用水乳交融的計劃,不會與聞逍做情人會做的所有事情。
現在一切都剛剛好。
他學著做人,也學著愛人。
濺起的水花嘩啦啦落下來,像在水榭花苑上空下了一場小雨。
藺月盞正準備凝出結界來擋雨,池塘里的大蟒蛇忽然破水而出,化作一道高大的人影,搖搖晃晃地踏上露台。
聞逍捂著頭,在淅淅瀝瀝的雨幕中走來,期間踉踉蹌蹌差點摔倒,把藺月盞嚇了一跳,想去扶他:「你喝醉了。」
聞逍吼道:「別扶我!我沒錢!」
藺月盞:「?」
「不對,是我沒沒沒醉!」聞逍嘟噥了聲,語氣有些哀怨,但又有點不明顯的開心,「但我也確實沒錢,不算說錯。」
藺月盞被他逗笑了,以前他就總是會被聞逍的某些行為舉動可愛到,分開的這些年裡,回憶都快被他翻爛了,某些當時沒發覺的地方,在無數次的回憶中,也被他看出了些許端倪。
他堅信聞逍是世間唯一一個真心對他好的人,也是唯一一個會願意為了他去死的人。
藺月盞伸出手,接住了差點被自己絆倒的聞逍,水花恰好落下,將兩人澆了個透徹。
藺月盞幾不可查地皺了下眉頭,他不喜歡濕衣服黏在身上的感覺,下意識要去換掉,剛想哄著聞逍在藤椅上坐下,就發現聞逍一直固執地舉著手。
「你把手放下。」
「不行。」
藺月盞納悶不已:「你又抽什麼風?」
「我不抽風,我要擋雨,下雨了。」聞逍把手往他頭頂挪了挪,嚴肅道,「我是一片荷葉,我要給你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