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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近些年,這座大山詭異非常,久旱無雨,求神無佑,眾人溫飽都成問題。憤怒的村民背棄了舊日信仰,改信河神,並決定舉辦一場隆重的求神祈雨儀式。隨著儀式越近,新舊信仰更迭所產生的的衝突在村子內時常發生,並隨著積壓的憤怒推向高潮……有人死了。】
【你,是被曾經信眾背棄、自身難保的神明,法力殘缺,即將因為信仰的失落而隕落。你在嘗試挽救自己的信眾……】
【玩家藺懷生,進入副本[過河]】
【叮咚——】
【任務1:逃出大山】
【任務2:找出罪魁禍首】
【提示:本輪副本,六張角色卡牌中存在陣營對抗,外鄉客是你唯一能夠信任的人。】
……
這一次藺懷生進入副本後,意識昏昏沉沉,像是怎麼也無法清醒。他只能知道自己尚且活著,但黑暗之後是復生還是死亡,一無所知。是他最厭惡的黑暗,還有漫長的虛無和死寂。
這就是神明在信仰凋敝後靜靜等待死亡的過程,所謂隕落。
藺懷生的心情變得糟糕。這個副本一開始就聚集了他所有最不喜歡的東西。
不知過了多久,他聞到了劣質的煙火味。起先很淡,但隨即就熏到他鼻子和喉嚨都堵得發慌。藺懷生的意識逐漸清醒,隨即感受到有東西正在觸碰他的腳面,而後是膝蓋、大腿。窸窸窣窣的聲音響了一陣後,有什麼緩緩攀附上來,已然摸到了藺懷生的鎖骨。
五感正在恢復,唯獨視覺受阻,其他的感覺便被放大了無數倍。甫一上來就直面這種情況,老實說挺嚇人的。在有神有鬼的世界裡,也不知道現在在他身上的是什麼東西。
藺懷生穩住心神,努力操控身體的同時,一邊感知對方的動靜。但好像不是什麼噁心又恐怖的東西。
「他」的體溫很熱,比起此刻的藺懷生,對方更有著蓬勃的生命力。有什麼擦過藺懷生的身體,但力道小心翼翼的。窸窣的摩擦聲還在,卻忽然讓人覺得溫柔了。就這樣,那個東西把藺懷生渾身上下碰了一遍,像是在幫他擦拭身體。
藺懷生感受到身下微晃,那個存在跳了下去,接著,只聽到幾聲叩響,煙火味道也隨之更加濃郁。
一個低沉的年輕男聲道:「明天我會再來看您。」
對方離開了。
藺懷生意識到了剛才的一切是那個如同信徒一樣的年輕男人在為他擦拭灰塵與上貢。
而他,是一尊菩薩像。
在對方供奉的粗製香火中,供台上的藺懷生如同吸收了信奉一般,睜開了雙眼。
……
藺懷生花了點時間了解當下處境,才算知道所謂的「泥菩薩」是什麼意思。
這間廟宇小且破敗,坐落深山,廟中也僅供他這一尊菩薩。他的神像本身由泥陶燒制而成再輔以彩塑,比起本該有的神仙金身待遇,可謂寒酸得可憐。
藺懷生很是頭疼,倘若副本中的「過河」當真就是條河,那他這副身體可一點轍都沒有。
而當下,不知道是菩薩即將隕落,還是劇情尚未開始,藺懷生甚至不能脫離神像本身的桎梏,只能老老實實地坐在供台上。
唯一會來的人,就是那個擦拭神像的年輕男人。
對方每次來都會帶一把香,用打火機點燃後插在案台上的香爐里,藺懷生感覺自己快被熏得咳死了,但他的這位信徒好像一無所知。但也多虧了他,不管是他上貢的香還是內心篤信不疑的虔誠,藺懷生覺得自己逐漸恢復力氣,放在副本里菩薩的身份說,應該是「神力」。
只不過藺懷生還是被禁錮在神像本身中。比起「泥菩薩」本身的限定,藺懷生更討厭這種無法控制身體的感覺,也許外面整個故事都結束了,他都還困在這間小小破廟的神台上。
這時候,藺懷生就覺得那位來上香的信徒特別親近,恨不得對方再拿一大捆香來熏一熏他。但那個男人並不可能每時每刻都在這裡,所以大多數時候僅藺懷生自己,就只能靠各種推測來消磨時間。六張角色牌中,對方像是「虔徒」,並且和「菩薩」同屬一個陣營。
忽然,藺懷生感受到一股視線落在自己身上,他立刻看向外頭。
只見廟外的樹影下,立著一個男人。
這是藺懷生進入副本後看到的第二個人。他並沒有走進廟裡,但他從始至終都看向這邊,顯然,他也特意為菩薩而來。藺懷生十分清楚地看到這人的目光就是穿過廟門,直落落地看著廟中供台上的自己。
對方並不知道藺懷生此刻已經五感俱通,他的確是遠遠地在看一尊神像,但那種目光好像是藺懷生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藺懷生並不怎麼喜歡這種眼神。這個謎團般的男人在樹下站了許久,他似乎知道有人每天會來廟裡,在那個時間之前隱匿在了樹叢里。
這個人走後不久,天忽然黑下來。很快就要下暴雨了。
幾聲旱雷後,雨勢如傾倒,磅礴地落於地面,整座廟都被砸得發出不斷聲響。幾乎就是雨下的不久後,前幾天都來的年輕男人又準時出現了。
他的外套已經濕透,頭髮更是緊緊貼著額頭,愈發顯出他鋒銳周正的五官。他生這副模樣,多狼狽也是俊的,但他自己有本事把這一切搞砸。比他狼狽一身更矚目的是他的神情,他的落寞和搖搖墜落,配上暴雨天,他像一隻毛髮球結的可憐流浪狗,跑進破廟裡,搖尾乞憐一點溫暖。而他是要從他的菩薩身上汲取心理的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