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頁
藺懷生側目看了一眼態度似乎有所轉變的汪暘。
一直到現在,河神、菩薩、虔徒、惡人、倀鬼、過客全數出現。751利用自身特權給藺懷生行方便,但不可能完全違背遊戲規則,藺懷生不知道身份對應的具體人物,除開身份信息明顯的角色,剩下的惡人與倀鬼,還無法分別對應李清明和汪暘。甚至這兩張角色牌的名稱也值得再三思量。河神的確是神,過客也的確是客,但惡人到底重在「惡」還是「人」?倀鬼究竟是「為虎作倀」還是真的「鬼」。
下山的路很不好走,漸漸的,話最多的趙游也不說了。幾人艱難地行了一段,行在最前頭的河神停了下來。
「看前面。」
他的話讓眾人紛紛靠近。
穿過稀疏的樹叢,這裡正是一片視野開闊的高地,能夠將山下情況一覽無餘。在看清景象後,眾人瞠目結舌。天穹的裂口消失了,但大地上的洪水卻依然在,曾經的山坳幾乎不見,取而代之是一片洪澤,環形般的大河將整座大山圍困,沒有任何出路。而裸露出的地方,僅剩滿目瘡痍的大地。
這個副本為什麼叫「過河」,現在才揭露真相。
趙游喃喃道:「太誇張了……」
大山外的青年從未親眼見過如此恐怖的自然之力,在他的世界裡甚至以為人類已經征服了自然。
汪暘淡淡地說:「有些不全是洪水造成的。」
他指著他們來時的方向,那一側更遠的山脈也全是一片荒蕪。
「大山閉塞,即便是現在也真正沒有幾個人出去,路修不進來,去最近的鎮需要大半天,許多東西都要自給自足,木材、農物、草藥還有礦石……」汪暘看向藺懷生,「包括給菩薩的供奉。」
趙游驚愕:「好歹給森林一個休息調整的時間啊……專挑一處霍活兒,這種地方只要下一點雨,山體滑坡和泥石流就絕不是開玩笑的。」
河神接道:「幾世幾代,人心貪得無厭,就自然成了這副模樣。」
汪暘冷笑,只覺得這些神明實在偽善,說人類貪婪,但也因此獲得祭拜和供奉的神就能置身事外?
藺懷生接的是趙游的話:「發生過的,這裡曾經數次發生過足以毀滅村莊的災害。」
汪暘質疑道:「不可能!」
從小在村里長大的孩子,從來沒有聽過父輩任何隻言片語。
但菩薩已經走了,似乎不欲多言。
河神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汪暘,他非人的金眸中是無情的神性。
「年輕人,不要那麼傲慢,也不要以為你的所見、所聽就一定是真的。神明並不討厭無神論者,而棄神者這世上有千千萬萬,你也沒什麼特殊,但不要讓神覺得,你一個人身上足以見到人類最劣根的無知與自負。」
「如果本該發生的災禍沒有發生,不如想想誰替你們擋下了。」
說著,河神跟上了菩薩的步伐。
前方,藺懷生並未走快,河神很快與那柄油紙傘並行。
「菩薩生氣了?」
藺懷生無意聽身後發生的對話,並不知道河神和汪暘二人說了什麼。他聽到河神聲音,側過臉來見到河神目光中的關切,很快猜出緣由,失笑微微搖頭。
「我沒放在心上。」
河神隨著藺懷生的語氣嘆道:「菩薩也太過心善。」
乍一聽,話語裡似乎藏著對藺懷生的微妙諷刺。
「菩薩若不心善,怎麼能算菩薩?」
河神問他。
「這是菩薩自己修的慈悲心,還是當初造神的那批人類強加給你的。」
藺懷生沒有應。
河神瞭然,笑了一聲:「人心易改,他們要你慈悲,要我強悍無敵,我們都是受控於人類欲望的產物,根本算不上神明。」
藺懷生說道:「怎麼不算?人類雖創造出你和我,但我們都不是空殼。雖然我聽不到自己的心聲,但河君在菩薩廟時,我卻能聽到河君在我胸腔中的心跳。以後若有機會去河神廟拜訪,也想請河君替我聽聽我的心聲。」
河神怔然。
「菩薩……這到底是你的真心,還是你的安慰?」
但他不要藺懷生回答,河神似乎一下子從剛才的偏執與著相中清醒了。要側頭要矮身,才能窺見油紙傘下比一點下顎更多的菩薩的面容,而這些河神通通都做了。
「菩薩真好。」
「百年前,人類不知有一次地動山搖,可我卻始終記得。菩薩的慈悲不僅護了座下信徒,也護住了一條小溪。」
而那條才沒過小腿的溪流,如今已經成神能與菩薩並肩。
「等河神廟建成那天,我不要眾人祭拜,我只想菩薩來做客。」
「好想與菩薩有一場把酒言歡的暢快。」
藺懷生抬高傘面,眼睛注視著河神。
「這不行。」
「把酒可不行,請河君慎重。」
河神朗笑,神明的悅意傳響山間。
「那就言歡。」
「和菩薩在一塊,我就很歡喜。」
……
越往下走,泥濘與碎石全成為陷阱,到最後,藺懷生和河神不得不分別照看汪暘和趙游。濕漉漉的趙游歸了河神,藺懷生就把傘面變大,讓汪暘和自己一行。
在河神的譏諷後,汪暘顯得沉默,他只一言不發地走著,但細看,步子又是配合著藺懷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