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藺懷生已然在發抖了,那雙手卻拿過他手裡的火折,只聽對方打開了什麼,再吹,火光驟然亮眼。
小郡主仰頭去望,是神色難辨喜怒的江社雁。而他這一動作,便幾乎是靠在對方懷裡。
「……姐夫。」
藺懷生這會安分得像鵪鶉。
江社雁目光隨火光,明滅中藏深意。
他終是把藺懷生從他懷裡扶起來。
「明明連火摺子都不會用,還趁黑跑來幹什麼?」
男人發出輕嗤,不像他,更不客氣,可說的話卻不算教訓,而是別的什麼他自己也說不出的心思。
「生生,你怎麼這麼不聽話。」
作者有話要說:黑背老攻:生生好笨,火摺子不會吹,我來啦。
生生:如果不是你,我就不需要選擇性夜盲和傻逼。你不來,我什麼事都沒有。
第36章 出嫁(15)
在江社雁心裡,生生這次的確不乖。
起初江社雁不為臨江樓一事起疑,但聞人樾有意操控流言,哪怕那幾個紈絝痛哭流涕,說他們連聞人樾的面都沒見到,怎麼可能害宰輔受傷。但手握權柄的人,只手翻雲覆雨,流言既成事實。聞人樾告「病」修養,爪牙卻在朝堂橫生。幾個紈絝趁一時口舌之快,然禍從口出,最後變成聞人樾黨同伐異、攻擊世家的藉口。
江社雁都被聞人樾借了勢。
因為藺家,江社雁起先的確有私心,想給那些紈絝子弟一個教訓。但他察覺不對後,卻發現明面上是聞人樾對幾世家的不滿,可在京都府把人押著遲遲不放,卻是因大理寺卿的名義。
江社雁、聞人樾與昔日的西靖王府關係本就千絲萬縷,再摻雜眼下江社雁親審藺其姝一案,漸漸,朝中風向突變,竟向皇帝進言,在此案中江社雁理應避嫌,要撤了江社雁主審的資格。
顯然,幕後真兇不願江社雁繼續追查,而江社雁有充分理由懷疑聞人樾。特別是當江社雁發現,藺懷生竟開始與晏鄢接觸,兩人已往淨慈庵去,他終於明白,衙門裡押著遲遲未放的晏侍郎的兒子,實則是聞人樾有意設下的局。
江社雁快馬加鞭,公事、私心,促使他插翅欲飛,終於在夜裡趕到藺懷生面前。
但這些話不便與藺懷生說,甚至剛才他說的那句「不乖」想來也不該出口。晏鄢的嘲笑言猶在耳,而江社雁這一生的確還沒學哄人的本事。
黑暗替男人遮掩他的無措,火光又將他窘迫的嘴唇暴露無遺。藺懷生只能看見江社雁的唇和下巴,也因此,小郡主才發現他好像從來沒有好好地注視過這個他稱為「姐夫」的男人。
對方的下巴原來有一條淺淺的美人溝。
小兒無賴與物是人非①,年歲難經思量。
男人說他不乖,但夜裡的小郡主合該乖得不行。他好像忘記了此前和與江社雁的所有不好,現在也不同他鬧脾氣。
藺懷生拽了拽男人的袖子。
「姐夫,放我一馬吧,求你了。」
他心裡視江社雁如父兄,又是自小習慣了對親近撒嬌的,沒覺得有什麼不妥之處。但江社雁卻有些狼狽地扭過臉。藺懷生不明白緣由,但見江社雁果真一副軟硬不吃的模樣,原本賣的乖便只好收斂,拽袖子的手也鬆開。
男人不會說巧話,心思卻敏銳。他似乎明白此刻若不再說幾句話,就白白錯失了什麼。
江社雁握上藺懷生的手腕。
他很高,骨架也大,兩指一圈攥住藺懷生綽綽有餘。血肉與骨,鑄成人間凡物里最柔軟的枷鎖,拷在藺懷生手上。
藺懷生問:「……姐夫?」
江社雁抿著唇。
「難道還要再撞幾次?」
他說不出真話,就無師自通說假話,說到連他自己都信服。
藺懷生也信了。
江社雁手持火折,另一隻手握著藺懷生,多不過十步路,他走得穩重又照顧。藺懷生跟在他身後,的確無比安心。兩人到桌邊後,江社雁直接用火折點了蠟燭,頓時一室光亮。
「誒——」
江社雁揚著眉,疑問。
「怎麼了?」
藺懷生這才想起,他黑燈瞎火又躡手躡腳,為的是不被面前這男人發現。可江社雁有什麼好怕的,他名正言順著呢。小郡主坐下來,矜持道:「沒什麼。」
江社雁神態自若,翻起兩個茶杯給他和藺懷生各倒了一杯茶。藺懷生這才知道自己是自投羅網,小臉頓時垮了下來。
江社雁抿了口茶。
「好了,說說為什麼夜裡非偷溜來這裡不可。」
江社雁是鋸不開的葫蘆,但因他的性情,他心思有時候又分外好猜。他見到藺懷生在這裡,當夜就一定會守在藺其姝屋子裡候人,藺懷生哪怕賣乖求饒,江社雁也不會真的輕易揭過。到此為止,一切和所預料的大體不差。
「你怎麼不算數——」
話才剛出口,藺懷生就懊惱地閉上嘴,他們確實沒有約定,只是他心裡免不了計較起來。
江社雁被藺懷生這模樣逗笑了。他的耳朵里反反覆覆出現著晏鄢說的那句話。他這張嘴不中用?不會說惹人開心的話?倘若與藺小郡主相比,他的確自愧不如。而藺懷生最高明的,是他從不知道自己隨口一句話,就能讓別人多開心。
「生生。」江社雁語氣含笑,「你說了,我才知道能不能放你一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