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頁
但藺懷生卻覺得祂很柔軟。
神明沒有什麼特別,神明只是在他面前特別而已。
「包括現在。」
祂走近,邊走邊說。
「你也沒有看我。」
祂已經到了藺懷生面前,祂可以離開管家這個身份肆意走近,而祂本來也該回到他身邊。
近了,光暈反而使祂的五官柔和,他垂下眼睛,但那麼專注地看著藺懷生,高大而危險的外表變得無害。
藺懷生完成了最後一步。他微微墊腳,小拇指勾住對方的鏡鏈,輕易又小心地摘下架在祂鼻樑上的眼鏡。
他勾下這副眼鏡,就像解開一個鎖鏈,釋放這個皮囊里的靈魂,剩下的皮囊就只能算平庸。
「我在守株待兔啊。」
說完,藺懷生自己就先笑了起來:「原來這個方法的確奏效。」
祂抿了抿唇,但也是笑,原本心裡說不出的酸澀滋味就在這一會被藺懷生輕易撫平了,生生總是這麼厲害。
祂輕聲回應。
「我可不是小兔子。」
這並不算忙中偷閒,可他們都感到了輕鬆。
藺懷生是一個不吝嗇笑的人,更何況現在他的心情還很不錯。他打趣對方:「我現在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管家先生。」
祂眨了眨眼。藺懷生喊過祂很多次、很多種先生,C先生、751先生,到現在的管家先生,祂覺得很好聽,又有一點遺憾。
祂還沒有名字。
就總是無法聽到藺懷生同時說這這世上最動聽的兩個詞彙。
東方,西方。
每一個世界,每一種文明。
有一種說名字是世上最動聽的情話,有一種說先生是世上最含蓄的愛稱。
「我也要問你一個問題。」
祂忽然這麼說,而祂現在又披著管家的皮囊,失去眼鏡的修飾和偽裝,祂套著西裝,嚴肅得像在說某句古老的誓言。
藺懷生聽祂這麼說,就讓步:「你先說吧。」
祂記著太多東西了,卻沒有學會一個年長者該有的敦厚和穩重,在藺懷生面前時,祂更似乎只有十八歲。
神明無所謂時間,更沒有年齡。
可祂聽說在那些最普通的人世中,十八歲是人類一生中為愛情最瘋狂的年齡。
祂抿著唇,而這張臉是薄唇,便還有些像繃著。雖然依然是全新的一張面孔,但藺懷生從中卻可以看到Centipede和阿瑞斯的一些影子。他們兩個都是薄嘴唇。
這樣的祂很嚴肅。
於是阿諾德也來摻一腳,說不定還有江社雁。
藺懷生不免想到了上一個副本【獵血】,即便現在他也依然難以想像當時最後怎麼會發展到那樣的地步。
遊戲的神祇也會落到那樣近乎狼狽的地步?就在不久之前,藺懷生都有些難以置信。
可現在的藺懷生正在嘗試理解。
所以藺懷生又問了一次:「你想問我什麼呢?」
祂看著藺懷生澄亮的雙眼,他的耐心傾聽分明要使自己大受鼓舞,可怎麼變成了話到嘴邊說不出口?
藺懷生看出了祂的猶豫、尷尬和不甘心。
藺懷生不信神,但認為神明與人類之間的確存在難以跨越的鴻溝。
而他現在信,神明會朝他而來。
「你也只有一次機會向我提問,先生,我過時不候的。」
剛才在餐廳里祂是怎麼說的,現在藺懷生照搬還給了對方。
他就是這麼厲害。一句話拿捏人命脈,又讓人心甘情願膜拜。祂被眼前人噎了一下,表情里當真出現了幾分無語,但祂很快又笑了。
祂垂著眼,注視著藺懷生,耳邊是一些鼓動的聲響。
祂沒有心跳,祂又情不自禁為自己模擬心跳,也許什麼時候祂真的應該為自己安一顆心臟聽聽心跳。
「我想問你,什麼時候給我取名字。」
祂怎麼只想問這個?
祂原來只要問這個。
藺懷生有些想笑,就像他最近在面對這位神明時經常想笑的時候一樣,但漸漸的,他意識到自己或許並不應該笑。
藺懷生告訴祂。
「先生,名字確定下來以後要叫很久,所以我需要慎重考慮。」
祂咀嚼著這一句話,然後覺得自己憑空真的擁有了一顆心臟。但祂的確還沒有心臟,所以牽動心跳的那個問題他也要當秘密藏好。
很久,是多久?
祂可以等到下次再問。
祂遵守了遊戲規則,一個人只能向對方提一個問題。
然後祂問藺懷生:「那你要問我什麼?」
又輕易地為藺懷生破壞原則。
這時藺懷生才笑了。
他為什麼笑?祂想問,但約束了自己,有的事情不問更美。
藺懷生說:「事先和你說好,我現在問你的這個問題不涉及這場遊戲,不會讓你違背規則的。」
西裝管家心不在焉地點頭。
祂不在乎自己會不會為藺懷生破壞原則。
藺懷生晃了晃手中的眼鏡鏈子,他手裡還拿著這東西。
他向神明尋求解惑。
「為什麼這次不是金色眼睛?」
祂同樣沒想到藺懷生會問這個問題。
「因為上次……」
祂沒有說明具體原因,但藺懷生也沒有問,於是祂想,生生那麼聰明,也許現在已經猜到不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