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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夫……」藺懷生雙眼微紅,「姐姐到底是怎麼死的?」
江社雁嘆息。
「生生,案子沒有蓋棺定論前,我不能和你說。過早知道這些,對你沒有好處。」
「但我會給你、給端陽一個交代。」
江社雁沒得到藺懷生的回答。知道他這會心裡難受,便適時沉默,給藺懷生獨自消化情緒的空間。過了一會,車裡響起細微的咀嚼聲,江社雁餘光看去,藺懷生眼角仍有紅意,卻已經一小口、一小口往嘴裡塞糕點。
怪讓人憐的。
江社雁說到做到,在暴雨前,馬車停在聞人府門前。而桂花糕已然空空。
藺懷生總覺得姐夫平淡的臉色下藏著揶揄,就老是忍不住盯著江社雁看。江社雁可比十七八歲的藺懷生沉穩極了,只在小郡主自個逐漸臊起來的時候,才提點了一句。
「擦擦嘴。」
藺懷生下意識摸上自己唇邊,摸到些許桂花糕的屑。
「證據掛在嘴邊了。」
冷漠如江社雁也會取笑人。
作者有話要說:姐夫親自教學:偷吃記得擦嘴。
生生領悟了:出去找別的狗玩不能被家裡的狗發現。
第25章 出嫁(4)
以藺懷生的脾氣,決然是要生氣的。
他背過身,拿自己的帕子,一聲不吭。搭在一旁的黑披風層層疊疊,將他纖細的背影遮去了小半。哪裡能擦那麼久,不過是小孩子使的性子,江社雁都覺得藺懷生再這麼擦下去,唇角都該揉紅了。
「怎麼脾氣還和以前一樣。」
男人如此說了一句。
顯然,這是當年往事了。那時的江社雁還只是籍籍無名的小官,承了祖上與西靖王府的些許舊交,受到西靖王賞識,西靖王有意將嫡女藺其姝許配給他。遠在廬州的江母得知消息,自是喜出望外,一口答應。西靖王為人也豪邁開明,贊成江社雁若有機會,不妨外放去地方,花個兩三年攢攢政績,以當時西靖王府之勢,三年後江社雁再回京,足以穩當踏入皇城的政治中心。只不過之後世事重重變故,又要另說了。
還未外調離京的江社雁與西靖王府的關係親密,時常收到准岳父的帖子到王府做客。對於王府一家,自然熟悉。
那時的藺懷生真就是個孩子,五六歲大,聽說身體不好,每一天都是拿藥材續著,連藺其姝有時候也親力親為照顧。作為麼兒,來這世上又遭了不知多少病痛,因而得盡王府眾人的寵愛。他若是有不順意的地方,就抿著嘴不理人,能直把人熬到服軟。
江社雁也曾見識過一兩次藺懷生的脾氣,是挺磨人。
許是因為江社雁那時到底是外人,還是個乍一眼就知道的軟硬不吃,藺懷生從來沒對他鬧過脾氣。但江社雁年輕時,就不討厭這份小性子。
「以前。」
藺懷生順著男人的話,口中念念有詞:「姐夫也和以前無甚差別。」
「若什麼都和從前一樣就好了……」
他又情不自禁難過。
不僅僅是因為他姐姐端陽郡主的死,還因為沒了家。雖然他自小就和聞人樾許了婚事,但江社雁明白,寄人籬下的滋味在藺懷生心裡到底是不好受的。
江社雁神色間見懊惱,他覺得自己或許並不該提及剛才那句話。
男人鮮少寬慰他人,更不提面前這個是多脆弱敏感的造物,只是還未等他開口,藺懷生就徹底把帕子折好收起來了,他轉過臉來,眼睛裡有水光,卻還不算淚。
「謝謝江大人,我回去了。」
也未聞哭腔。
他到底是長大了,離了王府後,也不是什麼事都由著性子來了。
江社雁替藺懷生掀開帘子,見隨從扶著人下了馬車,他眉微蹙,允諾道:「遇到事,就傳消息到大理寺給我。」
小郡主在車馬下,仰望給予他承諾的人。他的眼睛裡似有千言萬語,是風雨前搖曳的些許微光,江社雁以為藺懷生會說些什麼,但他最後什麼都沒說。
馬車裡只剩江社雁一人。他仍然維持著剛才的坐姿,不主動靠近另一邊。
車外,侍從請示道:「大人,咱們回哪?雨就要來了。」
江社雁將披風抱在懷裡,細緻地疊好。斗篷上還帶著藺懷生的氣息,但當江社雁把披風疊整齊後,那氣息與淡香就通通都散了,只剩下他自己的。
江社雁把披風放在原先藺懷生的座位上。
「回大理寺。」
……
藺懷生敲響聞人府的門,門房探出身子,見是藺懷生後大驚失色,趕忙把人迎進來。
「姑娘何時出去的?」
門房冷汗不止,這要是被管事知道,他不被扒一層皮?
藺懷生朝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門房連連點頭。從正門到藺懷生的小閣樓,這中間還有一長段路,聞人樾這位宰輔,雖不說極盡豪奢,但宅邸之大也讓一般朝臣望塵莫及。藺懷生一直不明白聞人樾為何要住這麼大的宅子。
門房估摸天氣,連忙說:「小人去叫婆子丫鬟們拿披風和傘,薑湯也熬上,姑娘您一路上抿兩口。」
聞人府上的侍從們都只稱藺懷生作「姑娘」,但從前藺懷生還在西靖王府做小郡主時,也就是這般眾星拱月的程度了。
藺懷生抿了抿嘴,不自在。他雖然自小就是當姑娘養著,但心裡頭明白自己是男子漢,何況再有兩年都到了尋常男子該立冠的年紀了,有時候藺懷生也想逃避這種過分的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