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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闖進浴室後,才感更不妙。
比起剛才遠要濃郁的沐浴香氛充斥著整個密閉空間,C想起藺懷生說過的話,說這是他身上的味道。那麼用了同一款沐浴液的小羊,是不是也有了他的氣息?
男人這一次擠沐浴液的動作很粗魯著急。
大灘透明的浴液從他的掌心中流下,花灑里的冷水也濺在他肩膀傷口上,因為幻想因為疼痛,這個男人渾身的每一塊肌肉反而在隱隱作燙。
氤氳熱氣漸漸消散,水珠反而凝結在瓷磚牆壁上。
C伸出那隻被藺懷生輕吻過的手指,在瓷磚牆上劃了第一道痕跡。
然後他想起,這是對方的身高。
花灑固定在牆面上,淋濕男人的正臉,鋒銳凶戾的五官漸動,像一匹活吃人的狼。
無盡的水珠,逐次往下劃的痕跡。
小羊的身高。
他的眉,
他的眼,
他的唇,
他的胸膛,
他的胯骨……
在想像中,C造出一個栩栩如生的藺懷生,然後把他嵌進自己的血骨。
……
C這一趟澡洗得有點久。
阿諾德那一刀扎在C的肩膀,因為傷口還沒處理,C洗完澡後,是赤著上身出來的。
藺懷生團著坐在沙發里,一動不動,讓人不知道他是不是累得睡著了。C放輕腳步過去,看見他還濕的發頂,而擦頭髮的毛巾就這樣搭在他肩膀。
C聲音都柔了,伸手接住小羊發梢蓄下的一滴水。
「睡著了嗎?」
小羊還是沒動。
但過了一會,他用搖頭來回答,濕漉漉的發梢來回掃過C的掌心。小羊用這樣調皮的方式說他其實還醒著。
C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他坐下,在藺懷生的身邊,沒問藺懷生為什麼要這樣做,純然地享受著失而復得的親昵。反而是藺懷生還要主動問。
「先生怎麼洗了這麼久。」
他用手肘去碰身邊男人的手臂,好像一刻也不能離開他,然後發現C是赤著上身的。藺懷生猜不出C剛才其實在沖冷水澡,因為此刻這個男人挨著他的肌膚是那麼炙熱。倘若藺懷生知道,他一定會更奇怪,冷水澡怎麼能洗這麼久。他不知道,所以小羊只是抿著唇,半晌再憋出一句。
「……還不穿衣服。」
C想到,小羊是一名亞裔青年。如今整個世界早已執行聯邦制度,而「國家」的概念早已被歷史長河淘汰,但文化依然紮根於各自的土壤,孕育不同的孩子。在小羊看來,這就是一件他不可能習以為常的事。
C說道:「我和你道歉。」
藺懷生沒反應過來:「……什麼?」
C直言不諱:「我騙了你。」他牽引著藺懷生的手,讓他摸肩膀上那個沒有得到妥善處理而慘不忍睹的傷口,但這個男人強大到可以面不改色隱忍痛苦,以得到來自對方手指的眷顧。
「我還沒有處理傷。」
藺懷生原本是不知道的,當他聽完,他嚇了一跳,手想往回縮,生怕自己短暫的觸碰就會加重C的傷勢。但C不肯他鬆手。藺懷生掙不過他,被他握著手腕上側沒有傷的地方。
C端詳著藺懷生手腕上包紮了的傷口,邊沿有被水浸濕的痕跡。小羊洗澡時不方便,是難免的。但好在傷口沒有滲血。
藺懷生並不知道C看著看著視線又落到了他身上去,他對外界的感知都憑藉別人的口述,當C不說話時,藺懷生就覺得格外沒有安全感。小羊只能先開口,盼望一個話題的開啟。
「為什麼不處理呢?」
這也是他真實的困惑。
難道是傷口太深?還是在不方便處理的地方?藺懷生顯而易見地著急起來。可他幫不上一點忙。就在小羊陷入愧疚的境地時,C打斷了他所有的自責。
「就像你在等我。」C低頭,如同之前被他吻過那般,親吻了下藺懷生的手指。「我也在等你。」
等得忘記了其他所有的事情。
這句未盡之語,不知道小羊能不能明白。
兩個男人擠在不大的沙發上,相同的濕頭髮和相同的體溫,還有相同被吃掉的理智。
C目光灼灼地看著乾乾淨淨的藺懷生。小羊穿著他的衣服,袖口領口都顯得那樣寬大,露出傷疤,露出瑩白的皮膚,露出一個歷經磨難但仍然赤誠純真的孩子。C想要用手、用吻,去膜拜,去禮讚,更去懺悔,覆蓋掉藺懷生手臂上的每一個傷口,那個兇惡的自己曾留下的瑕疵。而更迷人的,是小羊也給予他回應。這個孩子的臉上會露出迷惘又迷戀的表情,像一個迷途的羔羊,亟待被他救贖。C大膽地用自己去揣測對方,也許藺懷生也有著寂寞的靈魂,渴望有人彌補成為他的另一半。
「小羊……」
情不自禁地,C著迷地對藺懷生泄露他潛藏在心底的愛稱。
藺懷生眨了眨眼睛:「先生是在說我嗎?」
C告訴他是。
藺懷生倒沒有問C原因,而是想了想後,問:「那先生是什麼?才會和小羊比較相配。」
C只想到偷獵的獵人或者野獸,毫無新意,但符合他們開始這段關係時的角色定義。但藺懷生隨即給出的答案,打破了男人的認知。
小羊笑語晏晏的。
「我覺得先生是狗。」
他依偎在C的身邊,訴說他獨特的認知,甚至手指戳一戳男人的手臂,有意或無意地捅進C的傷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