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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暘記得這些是殺菩薩的兇手,想要在它們再次殺死菩薩前先將它們扼殺,可倏然間,瑩白的雙臂摟上他背,不肯他從唇齒的戰場撤離。到此為止,汪暘才真的敢相信,菩薩活了過來。
他不知為何有點想哭,可菩薩連眼淚都不肯他流,菩薩只要他的吻。汪暘又一次吻了上去,自欺欺人菩薩要的的確是吻,而不是透過他的吻,去和河神討要生的可能。
白皙與麥色交纏,汪暘覺得手臂硌得有些痛,迷亂之間去摸,原來是藺懷生金色的臂釧。菩薩的手臂也被他欺負,連環的臂釧,每一圈的空隙都盈滿菩薩的皮肉,最剛好的堵,是汪暘的手骨。
藺懷生緩緩睜眼時,與這樣的汪暘四目相對。
「你在做什麼?」
菩薩他問得平常,汪暘卻如負千斤,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兩人交疊,藺懷生聽到蓬勃有力的心跳,但耳邊的來自汪暘,他心裡的卻另有其人。藺懷生只能想到一個可能,但……
這時,藺懷生方才注意到汪暘身體內密密麻麻的金線,它們喜悅地紛紛從汪暘身體裡撤離,汪暘就像完成使命後報廢的傀儡,被動配合了另一個神祇的心機,退位讓賢。
藺懷生扶了汪暘,但華袍的主人握住藺懷生的那隻手。他允許自己的菩薩對信徒施予憐憫,但也僅限如此。
順著交握的手,藺懷生看向他眼前的河神,河神回應以溫柔笑意。明明是兩個神魂,卻融為一體般共生著。
河神微微用力,菩薩就如輕風來懷。
河神告訴藺懷生。
「歡迎回到這個世界,我的新娘。」
這句話好像刻在了泥菩薩空蕩的胸腔中,至此成為他的心臟。
……
通過河神的解釋,藺懷生明白了前後始末。
在副本伊始時,遊戲導入明確提出本輪副本存在陣營對抗。根據角色卡,藺懷生猜測應是河神與菩薩各為一方的主心牌,剩下四張角色牌中既有初始陣營也有中立角色,每張角色牌的玩法不同,通關的最佳途徑更要積極探索,但新舊信仰爭端源頭的兩位神明,在本質上註定不能共處。
但現在河神顛覆了這一切。
藺懷生不知道這是河神情急之下的辦法,還是預先圖謀的準備,但他不能否認對方救人的實質。副本是戲裡,玩家們再投入,等副本結束,一切由回歸戲外。藺懷生捫心自問,他不一定會做和河神相同的決定。不僅僅是神婚,而是性命同擔,同生共死。藺懷生可以為自己的性命負責,但他自認做不到去負責另一個陌生的生命。
「總之,謝謝你。」
綺麗的氛圍漸漸消弭,河神也不遺憾,他笑著動了動手指,藺懷生垂在身側的掌心忽然一陣微癢,藺懷生側目,只聽河神心情很好地說道。
「可以碰到菩薩了,於我而言倒是最大的驚喜。」
不管對方真實意圖如何,到此為止,藺懷生對這個副本里有過接觸的角色其背後的玩家印象都還不錯。
藺懷生微笑道:「是河君解了我的後顧之憂。否則我遇到雨水,到底寸步難行。」
河神揚眉。
「那麼『把酒言歡』,懷生總能夠兌現了?」
藺懷生爽快地點頭。
地窖里只有兩個神明間的交談,但到底不是正題,藺懷生很快收住。可空間裡太靜了,他放眼望去,趙游背朝著他們坐在木箱上,雙腿屈著,手還自欺欺人地捂著雙耳,他遮得胡亂,耳垂到脖頸的部分全是通紅。藺懷生想到了他剛才在做什麼,確實太荒唐……而參與的最後一人,依然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垂頭坐著。
「汪暘。」
藺懷生輕聲喊了下他的名字。
片刻後,依然無人應聲。
「汪暘。」
連遠處的趙游都轉了過來,他臉上是窺過一場情事般的慌亂與動搖,青年有一種羞愧,他不敢看,但菩薩在叫的是別人,趙游又覺得自己可以再悄悄望。
藺懷生主動向汪暘伸出手欲拉他起來,汪暘抬頭,露出一張紅潤微腫的唇。那該是一種酥麻的痛癢,但神明免痛,藺懷生當下便不知,對方吻得這麼重,那自己的嘴唇是不是也一樣。
汪暘目光灼灼。他在看藺懷生的嘴唇,而藺懷生在看他手臂上被臂釧硌出的印子。
汪暘仰望許久,但最後起身時卻獨自。
他復活了菩薩,那麼英勇;他沒有得到菩薩,那麼可笑。
他避開了藺懷生的手。
第59章 泥菩薩(11)
四人在地窖里休息了一會,決定返回。
神明造線,幾股金光擰成一條粗繩,繞滿木箱整個表面,禁錮著裡頭那個詭譎神像。
河神示意趙游:「可以了,你試試。」
唯有趙游不受神像影響,神像只能靠他帶回去。純金一人高的神像,木箱釘滿鐵釘更難以下手,最後是河神搭了一把手,施術法減輕趙游負擔。
趙游看著金光制的繩子,滿腦子卻全都是剛才復活菩薩時的綺麗,他想到出了神。
河神還很有耐心地等了一會,金光繩才打了一下趙游的腰側。
「發什麼呆呢?」
「哦、哦哦。」
趙游含糊地飛快應,他伸出手,四條繩子的端頭就自動在他腋下分別打了結,身上背重負,他眼神卻飛飄,狀似毫無目的,滿地窖繞,最後一眼才敢去看真正想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