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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社雁眉宇刻深痕,冷銳地盯著兩人。他不接晏鄢這份他看不上、也不知底細的好意。男人看著狀似被哄住的藺懷生,甚至冷聲再道。
「我說過,案子的事情你不要插手。」
「你今天不該來這。」
這下可好,兩人臨江樓匆匆一面時,情誼已有疏遠,江社雁此刻的話更是在藺懷生心裡點炮。小郡主當下漲紅臉,言語不分輕重刺回去:「什麼貓貓狗狗也配讓我揀剩下的東西!」
江社雁果然生氣了。他冷冷地俯視藺懷生,看著會說出令人傷心的話的雙唇。藺懷生在他的目光下瑟縮,但亦不肯服輸地瞪著他。江社雁心中煩躁。
「對,不是什麼貓貓狗狗都配管教你。」
紅臉變紅眼,藺懷生不肯叫眼淚落下,仿佛那樣就在這人面前輸了,明明是他先說的狠話,這時候竟讓人覺得他有點可憐。
江社雁很快平復了心緒。他來這到底不是想與藺懷生吵架的,他想和小郡主好好談談。但沉默的間隙太久,也不知小郡主自個心裡胡思亂想了些什麼,眼淚轉在眼眶,已是強忍著不掉。他再也待不下去,最後撥開江社雁埋頭跑了。
「生……」
江社雁到底沒能把名字說出口。
晏鄢見狀,也施施然地朝江社雁告別:「那江大人自行搜查吧,看看有無線索,我先去尋生生。」
說著,晏鄢笑了笑。
「他身體不好,來到這世上本就是遭罪一場,江大人又何必惹他傷心呢。」
晏鄢的話似乎別有深意,江社雁更反感對方話語裡對藺懷生的形容。在江社雁心中,那孩子合該百歲無憂。
江社雁目光冷銳如刃,晏鄢卻絲毫不怵。
她悠悠地嘆息,仿佛在笑江社雁的不自量力。
「若不是心存蓄意,那江大人這張嘴可太不中用了。」
……
淨慈庵用晚飯的時辰晚,要等到做完晚課後。因而藺懷生回到自己屋子裡又待了一會,才被晏鄢來喚。
方才他走得乾脆,倒不是真與江社雁置氣。在既知的條件下,他仍願意相信遊戲給出的明確信息。但晏鄢的底細不明,藺懷生不想在其他人暴露他的真實想法。
藺懷生已經大致判斷出這個副本里的六張角色牌分別是誰。一場圍繞藺其姝之死的案件,六張角色牌的交點在於藺其姝。藺懷生、江社雁、聞人樾、李琯、師岫、晏鄢,全是她的親故友人。
藺懷生只明確自己這張身份牌的故事,那麼除了自己,剩下五個人他誰也不信。
即便是相對而言可以信任的江社雁,藺懷生也只打算借他作為主審的便利,並不準備真的合作。
客隨主便,借住庵中,藺懷生也跟著僧尼們吃了一頓素飯。江社雁缺席不在。
江社雁亮明身份為查案來,庵主不好像婉拒藺懷生身邊的侍衛那般,將江社雁與其他大理寺差官拒之門外,但他們也不方便一起用飯,至於下榻的住處,今夜怕是要熬過去了。
江社雁實在來得太匆忙了些。
晚飯後,藺懷生藉口疲乏,和晏鄢說想要提早休息。藺懷生知道,無論他說什麼拙劣的藉口,晏鄢都會順水推舟地同意。
晏三姑娘還安慰了一番。
「生生,你看,世間男子就是這般可憎的模樣。」她攬著藺懷生,卻不如說是摟在懷裡。
藺懷生提心弔膽捂著秘密,但之所以還能不被聞人樾發現端倪的很大原因就是他生來體弱,不像一般男子那樣魁梧,反而弱柳扶風,身高在一眾女子中也不突兀。但晏鄢卻比藺懷生要高不少,若非她身形清瘦五官秀逸,穿裙裝實在違和。藺懷生此刻就只枕在她的肩窩。
「但你若是為了那些男人生氣,可就不值當。」
「何況,他與靜嫻姐姐的婚約,到底是不作數的。」
小郡主聽到晏鄢這麼說,心裡其實不太好受,但在不知舊事的外人眼中,藺懷生與江社雁微妙尷尬的關係,的確還不如沒有,斷了乾淨更好。
他不想再談這難受事了,便匆匆轉移了話題。
「晏晏,我想去休息了。」
晏鄢順勢鬆開手。
「好,你去吧。」
晏鄢回屋後,藺懷生又在自己屋內挨到了將近子時,才輕悄悄地推開門,半身側著從門縫裡鑽出來,匿著腳步聲往山上藺其姝的禪房跑去。
萬籟俱靜,唯有星河襯月,連山上禪房檐下的那盞燈籠都吹熄休憩。藺懷生抓著石頭扶手,來過一次的路,沒人握他的手了,他孱弱的身體竟走得無比艱難。好在夜風舒涼,並不讓人生燥。小郡主自己慢慢地走,多花些時間,也走完了山階。
他直衝姐姐的屋子方向跑去,又在屋門前停下腳步,小心翼翼地環顧四周,確不見江社雁和其他官差值守搜查的身影,藺懷生才輕輕推開一絲縫,和月光一起擠了進去。
藺懷生不想點燈,那樣勢必會招來人,但小郡主在屋子裡摸黑,什麼也看不著,還撞了好幾次。雖是個小男子漢,但還是從小金貴養著的小男子漢,當下就扁了嘴。
一片黑到底為難了他,藺懷生便把事先藏在身上的火摺子拿出來。他連吹了幾下,但連火摺子都和他作對,怎麼也不亮。
藺懷生正心煩,身後伸來一雙手。
藺懷生只覺後背貼上了什麼,但恐懼中他根本分辨不出,他倉皇欲逃,但那雙手環著他,幾乎把他困得無法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