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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薩是因為他而活的嗎,他貢獻了軀體他貢獻唇吻,汪暘情不自禁吻更深。手覆壓著菩薩的側臉,是溫柔還有急切,情動由衷,而河神娶親給他藉口。
藺懷生的臉由泥塑逐漸復生而活,有皙白與粉,汪暘終於觸到他真正的嘴唇,便輕輕含吮。遠處,河神薄唇亦抿動。到底是誰在吻。
金色的神魂經由唇齒相依的間隙,從汪暘的嘴唇伸入藺懷生的口腔,逐級向下蔓延。
藺懷生的軀體忽然一動。
河神知道,這是一個神明本能對神魂交融的抗拒。神明共生共死,這種愛首先要違背本能。他操縱汪暘將藺懷生抱得更緊。恍惚間,好像是他自己觸碰到了藺懷生的胳膊。
原來他也能碰到菩薩。
第58章 泥菩薩(10)
當藺懷生不由自主從油紙傘下邁出時,他就意識到不妙。
但歸根結底是他掉以輕心,以為他離得夠遠、並且沒有與神像正面迎對就不會受影響,但忘了這尊神像與他千絲萬縷的聯繫。
這是藺懷生第二次經歷死亡的過程。
神明的死亡沒有痛苦,禪心禪意來解,不過是一場花謝,這是天地給神明的仁慈。可沒有痛感並不意味著解脫,反而喪失了瀕死時能夠因為痛苦而做出的掙扎和反抗。這也是為什麼藺懷生從不主動向這個遊戲討要屏蔽痛覺能力的原因,他不需要這種安眠。
現世里,他為他自己取名,他的名字是他最大的野心,生生不息。而這個名字在這無盡遊戲裡是他唯一擁有的不變、他矢志不渝的初心。他不可以忘記。
如同黑暗空間的混沌猛然震動,這裡束縛著一個即將泯滅的強大靈魂,金色如長須的神魂一路延伸至此,和這個靈魂遙相共鳴。它在泥身里盤踞,也在神魂前叩門,它一點點蠶食裹挾走這個靈魂的死氣,也在等這個靈魂自救的第一步。藺懷生發現了它,將它扯進自己的領域。
金色的長須爬滿整片混沌的黑暗,將藺懷生徹底裹入其中。彼此相依相貼,藺懷生感受不到它的溫度,卻想喟嘆舒服,當藺懷生伸出手時,他忽然意識到自己此刻也並非人類的形態,而是金色長須的同類。
它將藺懷生纏緊,來救他,藺懷生就變得貪婪,肆意變換著形體,同樣把金色的神魂主動納為自己的部分。
更多的金色觸鬚湧入藺懷生親自撕開的豁口,混沌空間內再無黑暗,唯有金光與銀耀彼此糾纏。觸鬚沒入藺懷生的神魂,以溫柔的貫穿為融合,隨後又在新的另一處探出須尖。漸漸,本來如根莖一般粗的神須變幻成為細線,密密麻麻的針腳,是無數次出入的修補,縫合著每一塊破碎泥身里的靈魂。
藺懷生感覺到了潮氣,濕漉漉將他渾身包圍。他已有了菩薩的習慣,下意識抗拒,但水汽潤濕他神魂形體的每一處,包容他的脾氣,安撫他的創傷。
泥於水化,可乾涸破碎的泥身畏懼水的同時,又因為水而捏合重塑。它甚至讓藺懷生這副軀體不再懼水。
一陣陣接連的激盪,由洶湧到柔和,銀耀的魂體招搖,但每一根柔軟的魂須都被金色拉扯、覆蓋,它們強勢地灌輸,想要救活這個靈魂,就心甘情願上當,在某一個瞬間被假裝柔弱的銀耀反向纏住,汲取源源不斷的生機。
它們將藺懷生纏繞,又或者藺懷生將他們吞食,通通無所謂。
藺懷生感到些許窒息,但窒息感將他推向生的方向。原本是他拉扯這個神魂進來,現在變成它牽引藺懷生出去。
寸寸而上,五感逐漸恢復,就像他剛開始來到這個副本時由神壇走下,眾生百態似乎也在此間復生。藺懷生嘗到了誰的溫存,他畏懼過又無懼的水澤,他起了一點好勝心,想給對方一點「小教訓」。可對方警惕,總是迅速侵占又撤離,更不肯把一點水液留給他。這時,唯有金魂最明白藺懷生心意,它來幫忙,扯來那個敢在藺懷生口腔里作怪的活物,替藺懷生轄制,任藺懷生耍玩。
藺懷生探出銀色的魂須,膽大但非莽進,魂須很軟,還有一點細小的顆粒。藺懷生以為這是旗鼓相當的敵手,卻未想到他第一次出擊就叫對面逃地慌不擇路。
藺懷生覺得沒意思,這是金魂就像他最甜蜜的摯友、愛人與長輩,為他所行的一切鼓掌叫好。縱容他,還為虎作倀。它在那個活物被嚇退的間隙,見縫插針地和藺懷生親昵擁吻。
但很快,那個活物又猛然撞了上來。這次他的熾熱與氣息更為強烈,又有著最朝氣的生命力,不管不顧的莽撞中帶著孤注一擲的瘋狂,而這些通通都是藺懷生喜歡的,藺懷生是個瘋子,永遠在和瘋子共情。
他們交纏,這時候金魂就退居一旁,它絲毫不擔心藺懷生會輸。藺懷生吞吃走這個活物的熱烈、信仰和愛,由死轉生的菩薩此刻貪婪無厭。
汪暘的舌根被吃得隱隱作痛,他無法推拒這個在渾噩間的菩薩,而操縱他的河神也無條件地偏心菩薩。也許他復活的根本不是一個神明,但世間誰規定菩薩要冷心冷情。他得到一個紅塵里有著男歡女愛的菩薩,有什麼不好。
於是他變得孤勇,強勢地和藺懷生在唇舌的戰場上交鋒,也不容許藺懷生從他口中奪取一絲一毫的涎液。他只要這個菩薩活,不要他死。倘若對方不知好歹地貪要,汪暘就更強勢地碾壓過去,叫不安分的舌頭不能作怪。可事實上,他的隱欲菩薩的貪慾,難捨難分,無數的涎液都爭相逃出這個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