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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小時。」藺懷生說,「如果一步是一秒鐘,1790步,就快要半個小時了。」
他連計數都無比浪漫。
「那做個約定。」C在藺懷生的眼皮上落下輕吻,「不需要你數到1790,我就回來。」
「我當然相信先生。」
藺懷生借著這個姿勢,也吻C眼下的那條疤痕。
都是眼眶周圍的位置,都是吻,就完成交互的儀式。而C認為,好像因為有了藺懷生的這個吻,他的行動才被許可。
藺懷生目送C離開,但在對方走後,他卻徑直將椅子滑至主控屏前,任由那扇「不安全」的大門敞開。至於地上的利昂,藺懷生看都沒看一眼。
主控屏顯示密密麻麻的程序與代碼,可惜這不是藺懷生所擅長的領域,而昨天利昂提到的監控,藺懷生本來想藉機毀掉,但阿諾德或者伊瑟爾已經先一步做了,於是這會的藺懷生當真一點事都沒得做。
藺懷生並不喜歡被動地等,他站起來,心想乾脆去找一找綁匪藏匿槍枝彈藥的地方,他現在手上只有C臨走前給的一把匕首,藺懷生覺得他可以去淘點東西。
「藺懷生!」
聽到聲音,藺懷生回頭,是阿諾德。
阿諾德快步走進來。在暴力與殺戮摧毀後的現場,藺懷生站在那有一種差異的美麗,又讓人為他的安全擔憂。算下來只一天沒見,但阿諾德在終於找到藺懷生後,洶湧情緒卻仍然沒有退潮。他甚至忘記了藺懷生其實能看見的事實:「來,把手給我,我帶你走。」
在藺懷生笑吟吟的目光之下,阿諾德反應過來,上校先生望著那雙澄澈清亮的眼睛,表情有些窘迫:「抱歉。」他收回了手。
藺懷生搖頭:「阿諾德先生值得一聲最誠摯的誇獎。」
「我讓伊瑟爾轉託給你的話,也是當時能夠想到的最好辦法了。」
阿諾德說:「這是我義不容辭的事。」
「阿諾德先生的義不容辭,卻比我預料中做得還要好。」
阿諾德順著藺懷生的目光看到那些被毀壞的監控屏,頓了頓,但還是誠實地說:「是伊瑟爾乾的。」從藺懷生的口吻推斷,顯然幫了他大忙。
要知道昨晚阿諾德是反對的,他殺死利昂已經弄出不小的動靜,再加上破壞設備,很有可能會把Centipede引來。但伊瑟爾不聽他的勸告,手比嘴快,都砸了第一個,阿諾德還能拿他怎麼辦。
男人這會垂眼的樣子顯得有些落寞,但他不善於表達,轉而對藺懷生說道:「C知道我們殺了利昂,現在正在四處搜尋我們,我和伊瑟爾分開逃,並約定無論誰,先找到你的人要保證能安全帶你走。」
藺懷生沒有糾正阿諾德,其實Centipede並不知道,甚至認為利昂是所謂瘋了的「他」殺死的。
「藺懷生,我皮膚里有一片晶片,裡面裝有定位,正常情況下處於非激活狀態,用於我們作戰的特殊時期,所以當時沒有被他們檢查到。昨晚我已經把晶片挑出來插入這的主機,聯邦軍方會立即收到定位信號,計算時間,很快就要到了。」
似乎為了印證阿諾德的話,四周的牆體和天花板逐漸猛烈晃動,這座秘密基地已經被聯邦的作戰機精準鎖定,在炮火的轟擊下即將土崩瓦解。
「懷生,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不要擔心,之後的事有我和伊瑟爾。」
已經開始落石,而他們之間還有幾步距離,阿諾德再次向藺懷生伸出手。
「來!把手給我。」
第21章 斯德哥爾摩(完)
聽到阿諾德的話,藺懷生有些怔忡。
在不斷坍塌的房間裡,有一個人這樣義無反顧地對你伸出手,勝過千言萬語只說不做的浪漫。如果這個世界真的存在一個忍辱負重身處險境的失明人質藺懷生,那麼阿諾德就拯救了他。
又一塊鋼筋從阿諾德頭頂落下,阿諾德在地上一翻躲過。無論情況多麼危險,他始終沒有放棄勸說。
「來!藺懷生!」
他們之間的距離好像越來越遠,這使得阿諾德開始急迫,但他沒有指責藺懷生的猶豫,他一直維持舉手的姿勢,甚至原本不怎麼愛笑的上校先生這會僵硬地揚起嘴角,學伊瑟爾那個更會討人喜歡的傢伙。
「你不要害怕,不會有事的,我們先出去再說,屆時我會向聯邦說明真實情況,告訴上級,是因為你在從中周旋,伊瑟爾和我才活到現在。」
事實情況也的確如此,阿諾德不希望藺懷生為全體付出了這麼多卻被誤解。
「聯邦不會辜負你。
他也不會。
藺懷生忽然笑了。他沒有去握阿諾德的手,相反,他倒退了一步,退到重重險境的更深處。
阿諾德睜大了眼:「藺……」
藺懷生輕聲道:「阿諾德先生,我不能跟你走。」
阿諾德不明白,甚至有一點憋屈和委屈。他們之間其實沒有什麼特殊的關係,但當阿諾德被拒絕後,他忽然與所有青春期失戀的小伙子產生了共鳴。面前的這個人,只需要說一句話,他的心裡就翻江倒海,所有的失落與怨懟都洶湧而出,覺得他自己是全世界最不受上帝待見的人。
槍管抵住阿諾德的後腦。
綁匪平靜之下包裹著偏執與陰鷙的聲音響在阿諾德耳側。
「為什麼不聽他的話?小羊說了,他不想跟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