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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琯不服氣了,走過來與藺懷生站在一邊:「江大人可不要危言聳聽,哪有什麼罪名。我表妹身子弱,今日叫你這麼一訓,回去准嚇病了。屆時可就是江大人犯大過錯了。」
江社雁冷臉不應,他素來不喜口舌之爭,也對於李琯這種沒個正形的皇子看不上。
他盯著藺懷生,但小郡主約莫真是被他訓得怕了,腦袋低垂,叫人看不清他的臉色。江社雁蹙眉,正欲再啟唇,卻聽到小郡主悶悶地問他。
「在大人眼裡,躺在這的只是一具屍首嗎?」
「姐夫。」
他最後喊的這聲「姐夫」是很刺人的。但不是因為這孩子有多傷人,明眼人都知道他有多弱勢,他只是挨不住這份痛失世上最後一位親人的苦,又訴苦無門,才沒招似的發泄他的脾氣。江社雁收斂了怒色。
「懷生,這件案子多方盯著,你這樣闖進來,於事無補,反而會害了自己。瑜王殿下貴為皇子尚且能夠一笑了之,你呢?讓聞人宰輔去替你開脫?」
李琯不滿,他橫插進來,擋在江社雁和藺懷生之間。
「人歲數漸長,臉皮和良心卻跟著丟了。老男人不僅在這使離間計破壞本王和表妹的感情,連當年從王府那得的恩情與好處都忘了,在這點上,聞人樾比你強得多。而你與聞人樾不合,就拿生生一個弱女子撒氣,為君子所不齒!」
江社雁實在不想與傻子論長短。
但傻子太讓人生氣。
大理寺卿臉色驟冷,斥道:「殿下慎言!你與懷生並沒有什麼感情。」
李琯急了:「我和表妹兩小無猜……」
江社雁打斷李琯的話:「小郡主早早定了親,連婚期都議定了,瑜王殿下,請您不要再說糊塗話。」
同時,男人威嚴地看了眼門口的老林。老林正惶恐收受賄賂帶人進來卻被抓個正著而瑟瑟發抖,眼睛耳朵都恨不得掉在地上,再扔得遠遠的,見狀,江社雁放心地收回視線。
李琯無可辯駁,他看了眼一旁的藺懷生,見表妹也不幫自己說話,便蔫了氣勢,色厲內荏地冷哼了幾聲。
江社雁不理,他看著藺懷生。傍晚昏暗的屋子裡,藺懷生地上的身影都很淡,要被黑暗給吃了,哪怕李琯就站在他的身邊,卻也讓人覺得他孤自一人,伶仃可憐。他瘦了,又還是沒長個子。江社雁已經忘了自己有多久沒見過藺懷生了。
「走吧。」
大理寺卿的聲音平淡。
藺懷生知道事已至此,他不可能再待下去了,他低低地應了一聲,跟著江社雁的步子。他走了兩步,又停下來,回頭望那個罩著白布的台子。
藺懷生看得有些久,但這一次,江社雁沒有再凶他。
……
公務繁忙的大理寺卿是親自送藺懷生他們出去的,走的依舊是偏門。
門房原本閒適地打著傍晚時分的呵欠,乍一見走在前頭的江大人,舌頭頓時咬破了一大口子,痛得直流眼淚,迎著人,又不敢捂嘴,只好憋著嘴,慘兮兮地沖江社雁笑。
「大人……」
江社雁冷臉,伸手,門房觀察了一會他臉色,劫後餘生地連忙掏出方才收李琯的那些銀子。
「給您,小人可一點都還沒動……」
江社雁瞥了眼,見錦袋的樣式不像是女子用的,當下扔到李琯懷裡,而後冷冷地看著瑟縮的門房和老林:「沒有下次。」
兩人連連喏聲。
打開門,外頭的街市已然蕭條,白日的攤販早就順著炊煙回家去了。不知怎的,今日天黑得格外早,晚霞消失得很快,似乎從未出現過。光從裡頭走出來的這段距離,天上竟已積了厚厚一層黑雲。
李琯喃喃道:「這天……」
江社雁也蹙眉,他轉身對自己的隨侍低聲說了幾句,對方領了吩咐,當即就折回去。
遠遠的,一輛奢華的車駕從大理寺正門的位置繞了過來。馬車疾停,馭車的侍衛與宮人一同下來,直衝著李琯喊道:「殿下!」
李琯嘆了聲氣,也揚聲道:「怎麼了?」
幾人上前來,見到江社雁和藺懷生後一愣,連忙行禮,而後說道:「殿下,娘娘喊您回去了。」
江社雁笑了一聲。
近似於被笑奶娃娃離不開娘管,李琯很是羞惱,但當著藺懷生的面,又不好意思大聲嚷嚷,只好壓低聲音惡狠狠地說:「那又怎麼了……」
為首的宮人對李琯擠眉弄眼,提醒道:「您忘了,陛下今天會來娘娘宮裡。」
李琯一聽,就知道是母親又想做些父慈子孝的場面,最好他還立刻能文韜武略治國安邦。李琯連忙擺手:「知道了,知道了。」他扭頭對藺懷生說道,「表妹,我先送你回去。」
然而宮人卻很為難。對方顯然也是認得藺懷生的,因而表情很猶豫:「這……」
李琯怒瞪:「你!」
宮人一臉著急:「殿下,娘娘催得緊……」
李琯卻不肯聽,叫他來說,先把表妹送回去有什麼花時間的,何況藺懷生還是他帶出來的,更是責無旁貸。
江社雁開口說道:「我送他回去。」
藺懷生望了一眼江社雁,未曾想到他會主動開口。
「就按江大人說的,表哥你回去吧。」
李琯垮下臉來,但又覺得是自己做得不好,心裡頭的埋怨氣最後只怪在自個身上,他踢飛腳邊的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