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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太多年沒見生生,一時在你們小輩面前鬧了笑話。」
這是個溫婉的女人,年輕時未得過偏寵,但多年來卻在自己宮中安居一隅,如今即便做貴妃,也毫無盛氣凌人的架子。她和藺懷生說了很多話,甚至都有些把自己的親生兒子給冷落了,不知怎的,雲貴妃忽說到動情處,初見時的欣喜已然化作哀傷。
「原本因生生這身男兒裝扮,我還覺得你肖似西靖王,可與你說著話、看著你,我才明白,這一眉一眼哪裡不像王妃?」雲貴妃像是陷入了往事,「當年我初入宮時,公主尚未嫁與西靖王,名義上雖算得姑嫂,可實際上情同姊妹。如今看到你,我像是又見到了王妃……」
這之後,雲貴妃對藺懷生更為親近,憐惜藺懷生孤苦伶仃,還讓藺懷生將她當做親姨姨一般即是。
李琯毫不客氣地笑道:「母親,父皇是表妹的舅父,您要做生生的姨,這可亂了套了。」
原本溫柔如水的雲貴妃大怒,作勢要打這嘴上沒把關的便宜兒子。藺懷生覺得自己要意思意思攔一下,動作間,雲貴妃注意到了被李琯掛在藺懷生腰間的玉佩。
雲貴妃心細如髮,記得這是皇帝的賞賜,每位皇子都有,可謂極其貴重,如今李琯卻十分乾脆地給了藺懷生。雲貴妃再看這一對表兄妹,心中驚疑不定,忍不住再看兩人。
最後,貴妃又改了之前自己說過的話。
「生生若願讓將我作母親一般看待,我心裡也是極開心的……」
離開了雲貴妃處,藺懷生問道:「貴妃是不是誤會了些什麼?」
藺懷生察覺到了雲貴妃的視線,他直覺李琯給他的這個玉佩意義非凡。
李琯卻答得不著調:「近些日子她總想著讓我成親,煩得緊。成親有什麼好?我娶一個世家裡知書達理的姑娘回來做正妃,可能成天連話都說不上一句,我不懂她的樂趣,她也不懂我的。我只想尋一個知心的人作伴。」
「表哥說的不是妻子,是玩伴。」
李琯就笑嘻嘻地說道:「那我為什麼要成親?」
「好啦,表妹你別在意,我母親就是稀罕你,稀罕得太不行了,順便把我當個皮球,想早點從她身邊踢開。」
藺懷生只說:「哪有這樣說自己母親的。」
「好,不說不說。」
應得倒快,一看就不過心。
宮裡是李琯的地盤,他說請藺懷生來做客,就謹記地主之誼。暮色還未近,天卻已有了涼,此時閒庭漫步,最為舒爽。李琯帶藺懷生在附近轉了轉,碰巧路過一道宮門。只見遠處起白玉台,四周儘是佛具。玉台之上,僧侶師岫打坐念唱。
李琯解釋道:「這是專門搭的祈福台,讓師岫師父在此誦經。」
跨過宮門,兩人離祈福台更近了一些。師岫閉目,心無外物,但李琯還是遙遙地對祈福台的方向行了一個佛禮。
當初寺院逢見,李琯請師岫入宮,似乎也正為此事。只是沒想到,師岫當真日日在此誦經。
藺懷生問:「不是還未到萬壽節?」
李琯搖了搖頭,壓低聲音:「連日來父皇休息不好,聽聞整夜被夢魘害著。也不知誰向父皇提議請高僧入宮,而師岫師父自請為帝王清心祈福,剛好合了父皇的心意。」李琯朝那頭努了努嘴,「連台子都是連夜搭好的。」
藺懷生這會有些聽不得祈福台這三個字,他總是會想起西靖王府密室中那個殘舊的祭台。
神佛無錯,錯在人心。
這個故事令人唏噓,藺懷生不是不喜歡這個副本,只是待在這裡越久,他越容易與西靖王府的藺懷生共情。快刀斬亂麻,如非必要,藺懷生不喜歡拖拖拉拉,更何況遊戲的目的在贏。
藺懷生藉口說累,打算回去休息,實則推掉接下來無意義的閒逛。他主動來到皇宮,他也相信「秘密」會主動來接近他。
就在當晚,李琯前來。
他沒有絲毫深夜避嫌的自覺,見藺懷生還未更衣入睡,拍手大快:「正好。」
接著,不由分說就拉著藺懷生要出門。
李琯的舉止實在難以用常理推測,藺懷生懷疑過他,但有時又不免相信李琯就是一個傻子。
李琯一直將藺懷生帶到花園,與白日駐足繁花不同,夜裡火樹銀花。樹垂琉燈,如作螢火;月下輕紗,青霧瀉地,李琯還是白日的李琯,眼光依舊那麼差。明月皎潔,他的人間俗氣又傻。
可他說的話,卻叫藺懷生毫無防備。
「生生,今日是你生辰!」
見藺懷生神情微動,他嘆道:「你不會忘了吧?」
李琯一副操碎了心的模樣,他帶著藺懷生走近,宮女侍從們得了示意,之後更誇張的戲碼全來上演,只因今日是藺懷生十八歲的生辰。可路盡頭石桌上,一碗長壽麵最普通不過。
「總歸是當日吃的,差不離。」
藺懷生承了這份好意,拿起筷子。
李琯就在一旁支著下巴看,見藺懷生正吃著,他嘴也不停。
「當年我問王妃,妹妹的名字好生神氣,叫懷生。心懷蒼生,是大聖人了。結果被王妃和表姐笑話,她們說是我心裡想著吧。懷生,意味生生不息,不過是心裡想多留你在人間一會。」
「那時我見你,心裡想,這妹妹臉色病白,好生可憐,就是名字里貪心些,也是應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