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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出來了,阿琉斯的一部分變成了你,可我好奇你是哪一部分的『他』?」
說完,藺懷生以一種近乎純真的疑惑與好奇來仔細湊近了看皮斯科的五官。他把一次曖昧反的氛圍攪得支離破碎,但卻重現他們的第一次相見。祂所有的意識都記得的那隻美麗純潔的羔羊,那是祂不馴與馴服的開端。
皮斯科想,如果他是那個綁匪,是那個罪犯,他也會做和對方一樣的事。
而他現在不就正在做嗎?
皮斯科想說:「我是……」
說什麼都可以,只要不說真話。
但藺懷生已經先一步拆穿了他。
「所以,你是他『不愛我』的那個部分吧。」
究竟是從前的阿琉斯不愛藺懷生,還是阿琉斯不愛從前的藺懷生,那些通通屬於不再重要的細枝末節。就在這一個藺懷生抽取身份、來到這裡的第一刻起,阿琉斯感知,阿琉斯分割,丟棄自己不愛藺懷生的那一部分。
於是阿琉斯成為這個世界裡第一個愛藺懷生的人。
而有著一名摯愛的血族,他平靜下洶湧的愛情讓他的血液不可逆轉地臭不可聞。
當真相大白,阿琉斯就立刻因為愛的名義被襯高貴,他的血液還會被稱為瑕不掩瑜。那麼他是什麼呢?是那個瑕疵?皮斯科無法做到輕鬆了。
他沒有小羊,要接受這個世界他面對的是一個伶牙俐齒又會刁難的蝙蝠。而他也不是綁匪,也不是擅長偽裝的任何一片意識,他只能是皮斯科。
皮斯科沒有再強行徵用整個遊戲場的數據流為他作弊,他只是自己很笨拙地獨自答題。
「那樣不是正合你心意?」
「你愛的那個阿琉斯就會愛你了。」
751也提醒藺懷生:「任務二。」
幾乎所有人都認為,藺懷生的第二個任務中所謂的「得到愛人」,是指阿琉斯。
皮斯科知道祂現在來了阿琉斯的身體。他們雖然本質是一個相同體,沒有必要特意區分你我,但莫名的,在這個副本中所有的祂都有相對獨立的意識。那麼怎麼會不嫉妒呢?甚至陰暗地揣測,這是不是祂在設計時埋下的伏筆,就為了日後親自降臨遊戲場時成為藺懷生最深的糾葛。
那麼,阿琉斯這個身體如果死了,任務是不是就被判定失敗?而他們就有機會鑽空,把藺懷生永遠留下?
那就殺掉阿琉斯。
必須得殺掉阿琉斯。
構建起這個副本的數據流框架閃爍,它捕捉到了來自神明的強大願力,而這個副本中又何止一個神明。這裡有著千千萬萬的神明,這裡的所有存在、所有生命都是神明,這裡就是神明的國度。而神明的國度里神明無數的分神,最後去信仰了在這裡的唯一人類。他們、它們、祂們都收到了這個訊息:
殺掉阿琉斯,藺懷生就能留在這個世界。
包括阿琉斯本人。
到這時,皮斯科忽然又覺得鬆快了,他的情緒從來不在藺懷生面前隱藏,藺懷生看著皮斯科的笑容,心裡閃過不安的直覺。
「你反而很高興。」藺懷生說指出。
「哪怕被冠上『不愛藺懷生』的名義,但我起碼現在有機會作為獨立的個體,擁有單獨的身體站在這裡,站在你的面前。」
藺懷生諷刺道:「看來你是不夠『愛我』。」
皮斯科搖頭,哪怕藺懷生總是故意曲解他並讓他難過,但皮斯科面對藺懷生時總是一本正經的認真。
「我的『不愛你』只負責佐證我的血液。」
鮮美的血液和不愛就像兩個天生的胎記,將皮斯科和阿琉斯區分開,所以不愛的外表下依然可以裝一顆愛人的心臟。
皮斯科想要告訴藺懷生,這是他優於阿琉斯的地方。
751忽然再一次提醒了藺懷生:「任務二。」
「先答應他的條件,然後現在去找阿琉斯!」
751從未用這樣急促的語氣催促過藺懷生,好像在他所不知的地方,冰川下的暗流正在顛覆整個世界。
藺懷生便對皮斯科說:「好啊,合作愉快。」
「先讓我嘗一嘗這份甜美的『不愛你』吧。」
他對皮斯科露出甜蜜的微笑,也露出他不懷好意的獠牙。
皮斯科也笑了,英俊且率性。
「合作愉快。」
他們完成一次有疼痛感的餵養和標記,在此之後各自整理儀態,仿佛要用最好的模樣和對方揮手告別,並期待明日的再見。
「晚安。再見。」
皮斯科甚至對床上的藺懷生做了一個效忠的騎士禮。
古往今來的騎士愛貴族小姐和貴婦人,因為禁忌所以成為綺麗而浪漫的傳說。如果皮斯科當騎士,他就一定被寫進歷史,成為最離經叛道和膽大妄為的騎士。畢竟他要愛他的男主人。
而騎士除了愛情的信仰,還有為主人剷除危險的天職。
皮斯科抽出劍匣中的劍,他的影子在走廊地板上慢慢消失。他說明天再見,但明天不會再來。
幾乎是同一瞬間,藺懷生也下床。
「走!」
751催促道。
藺懷生離開房間,目標卻不是三樓阿琉斯的臥室。
「你在幹什麼?!」
751語氣中的驚愕真切得實在不像一串冷冰冰的數據。
藺懷生四處張望。現在這座宅邸安靜得嚇人,走廊所有的帘子都垂落下來,沒有任何一個活物的影子,但藺懷生卻沒有害怕,他似乎尋找了一會、也想了一會,等他終於想明白也找到後,他就輕快地邁出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