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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能感覺到熱量和生命力一起在從自己的身體裡剝離,隨著手腕傷口處流淌出去的鮮血一起消失。死亡的恐懼緊緊攥住了陳鄰心臟,並不斷收攏手指擠壓著那顆心臟孱弱的生存空間。
整間浴室安靜得可怕,只剩下液體流動和浴缸里水波輕輕起伏的聲音,這種聲音沒有任何生氣可言,處處都被腥甜濃郁的血液氣味填滿。
吱呀一聲,浴室門自己打開。
遠遠傳進來誦經的聲音,浴室內堆積的白氣被吹散,同時散去的還要室內那股濃郁的血腥氣味。陳鄰渙散的瞳孔微微收縮,恍然回神,艱難的轉動。
她模糊的視線捕捉到一個和尚站在浴室門外,一手拿九環法杖,一手豎起平於胸口,神色寧靜又出塵。二人四目相對,那和尚邁步踏入浴室,帶進來一股淺淡好聞的蓮花香氣。
他眉心有一點赤紅硃砂印,容貌秀麗。
恍惚間陳鄰覺得他眼熟,卻又記不起他是誰。
和尚忽然伸手剖開自己胸膛,血肉分離,肋骨蒼白,肋骨後面原本應該生長著心臟的位置,卻開著一朵赤金色金線蓮。他染血的手指穿過自己肋骨,將那朵金線蓮摘出來。
金線蓮一離開和尚胸腔,花瓣便急速合攏萎縮,轉瞬間從一朵花萎縮成一顆小小的種子,躺在和尚掌心。
「你於此世凡緣已盡,接下來該是■■■■■……」
和尚後面的話變得很模糊又很遙遠,陳鄰根本聽不清楚對方在講什麼。但她看見和尚鬆開手指,那枚金線蓮種子啪嗒一下落到陳鄰胸口,轉瞬間沒入皮膚,消失不見。
幾乎同時,窗外傳來一聲雷鳴,急雨拍打窗戶,閃電將整片天空都點亮。一場毫無徵兆的暴雨伴隨電閃雷鳴,來得聲勢浩大,仿佛是老天爺在發脾氣一樣。
在暴雨驚雷中,和尚身影變得虛幻,滿室蓮花香氣逐漸消失。他低垂眼睫,悲憫又溫和望著陳鄰,低聲喃語。
「如此一來,你與他的命運將完全糾纏,不分彼此。」
此時窗外又划過一道閃電。剎那雪亮的閃電光完全照亮和尚的臉,曝光過度的臉,即使神態溫和,也莫名流露出幾分詭異。
陳鄰被這一下閃電驚醒,猛然從床上彈起來摔到地上,摔得屁股一陣生痛。她捂住自己心臟處大口呼吸,被噩夢驚嚇的心臟正在以遠超過平時的心率飛速撞著肋骨,撲通撲通的聲音連綿不絕。
慢慢緩過神來,陳鄰呼吸趨於平靜。
意識到自己是被噩夢驚醒——今天太忙,她完全忘記了要吃藥的事情。陳鄰揉了揉自己額頭,感覺自己腦袋有些脹痛,但也實在沒有了睡意,起身推門出去。
屋外天還沒亮,狹小院子裡安靜得連一聲蟲鳴都沒有。陳鄰隱約感覺有哪裡不對勁,但一時半會又想不出來是哪裡不對勁。站在房間門口躊躇了好一會兒L,她還是拎起裙角走上那條石子路。
雖然是在屋外,還是深夜,但空氣絲毫沒有比屋內更清新到哪裡去。陳鄰習慣性抬頭往屋頂看了一下,沒有找到徐存湛的影子。
她收回目光,沿著石子路往前走。
院子本來就不大,多走幾步就是大門。換成平時,哪怕是睡不著覺,陳鄰也不會在這種黑漆漆的半夜開門自己出去亂逛。
但今天不知道為什麼,陳鄰盯著那扇近在咫尺的門,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去將門推開。
門後面並不是她傍晚走過的街道,而是一片寂靜的,讓人望不到盡頭的水流。陳鄰恍惚了一瞬,扶著門框的手因為過度用力而泛白。
這個地方陳鄰並不陌生,在鷂城,徐存湛試圖為她開靈台的時候,陳鄰就曾經見過——這是徐存湛的靈台。
冰冷的,只有一片寂靜的死水。她咽了咽口水,儘管覺得眼前一幕有些不可思議,但腦子卻完全沒有往夢境那方面想。
抬腳踩上水面,陳鄰還記得徐存湛的靈台水面本該是像水泥地一樣冰冷堅硬。但這次,她腳踩上去,卻一腳踩空,整個人不受控制的往前踉蹌。
隨著噗通一聲響,陳鄰摔進那片死水之中。
一切聲音在水的阻隔下都變得模糊,窒息感捂住口鼻,嗆得陳鄰鼻子發酸。她胡亂揮舞手臂掙扎了幾下,但完全無法阻止自己下沉的趨勢。
這片死水出乎意料的深,從水下勉強睜開眼睛往上看時,那輪蒼白的月變得波光粼粼起來。死水好像沒有任何浮力,陳鄰掙扎也無法浮起,身體就像陷進流沙裡面一樣飛快下落。
直到她後背觸到一片平整的沙面。陳鄰睜大了眼睛,看見眼前水流里有許多小小的細密的褐色東西,約莫小拇指大。
因為死水裡面的水流並不流動,所以那些東西也安靜的懸浮在水中,就像琥珀裡面被凝固定格的草葉。
陳鄰伸手去抓了一把,感覺到自己掌心抓到了許多那種東西。她用食指和大拇指輕輕捏著那東西,將它拿到眼前仔細看——暗綠色,柔軟,帶有植物特有的氣味。
感覺像是某種植物的種子。
陳鄰對植物並不太了解,也沒辦法一眼就分辨出這是什麼植物的種子。她正捏著那枚種子發呆,腦子裡只剩下一片迴蕩的嗡鳴聲交纏,意識模糊。
她的心臟因為缺氧而劇烈跳動,耳膜上全都是自己的心跳聲。但除了心跳聲之外,陳鄰總覺得自己隱約還能聽見另外一些聲音,很模糊的落入她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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