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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存湛擅自給陳鄰開竅——何止是違背暮白山山規,簡直是把暮白山的祖訓都摁在地上踩了。但徐存湛生氣並不是因為這個;他本來就不是那麼守規矩的人,從出生到現在,唯一守過的規矩也就只有他師父的三不殺而已。
徐存湛生氣於陳鄰居然喊自己去給別人開竅。
雖然知道她是無心之失,可徐存湛還是生氣:這個愚鈍的笨玩偶,自己不開竅就算了,怎麼還敢喊自己去給別人開竅?
我徐存湛是專門來給人間蠢物開竅的傳道師嗎?啊?沒心沒肺!愚鈍!愚不可及!
陳鄰撓了撓頭,小聲嘀咕:「不能開啊?不能開那就算了,我再想想……能不能給置換符換個觸發條件啊?非要用靈力觸發嗎?」
「比如說,換成我一把它撕開,它一下子就把我們兩換過來?」
徐存湛嗤笑:「陳姑娘,你以為置換符是拍黃瓜,你想做辣的就做辣的,想做甜的就做甜的嗎?」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要怎麼辦嘛!我對這個世界不熟,你就不能——就當是幫我一下——多動一下腦子不行嗎!」陳鄰惱了,兩手叉著腰,生氣時臉頰變得更鼓。
兩人面面相覷,陳鄰還惱著,玩偶嘴巴撅起來,滿臉不高興的表情。
徐存湛臉上陰鬱卻散了。他敞開兩條腿,坐在燈塔頂上,眯著眼睛,有一下沒一下的晃著腳。
陳鄰就坐在他掌心生氣,但徐存湛卻好似完全察覺不到她生氣,自顧自想著什麼。忽然,他垂眼,臉上又躍起生動的笑:「倒也不是沒有別的辦法。」
他抬手扯落自己頭上的紅繩,雪色長髮散落下來。徐存湛的發質很好,甚至好得過了頭,在月光照耀下波光粼粼的閃著,晃得陳鄰眼睛都快花了。
陳鄰愣神的幾秒鐘內,徐存湛將那條紅繩綁到她脖頸上,末端還給打了一個可愛的蝴蝶結。他將蝴蝶結轉到玩偶胸前,理了理——陳鄰低頭去看那截紅繩,才發現那並不是一根普通的紅繩。
而是由數股紅繩擰在一起編織出來的一段繩結,收束的尾端被編成一隻蝴蝶;這時候陳鄰很不合時宜的,想起了徐存湛之前扔出去的門派牌子。
徐存湛的山牌上也印著一隻蝴蝶。
陳鄰用小短手扒拉了一下自己胸口的蝴蝶結,疑惑:「這個發繩有什麼特殊用處嗎?」
徐存湛語氣輕鬆:「我娘的遺物,裡面存了一點我的靈力。你跟著婚船一起沉進去後,便將它和置換符綁在一起;這條發繩只要打上某人的精神烙印後,即使沒有靈力也可以單用四字真言驅動裡面的靈力。」
「雖然靈力微弱,但是啟動置換符綽綽有餘。」
「唉?等,等一下,但這個——這個是你娘的遺物。」陳鄰頓時覺得自己手裡的那截蝴蝶結變得燙手起來,就連說話都不自覺磕磕絆絆,「這,這麼貴重的東西,被我打上烙印了,是不是……是不是不太好啊?」
「貴重的東西?」
徐存湛垂眼看著陳鄰,臉上浮出疑惑。
陳鄰連忙點頭:「對啊,你不是說,這是你娘留下來的遺物……」
「不過是死物而已,我留著它也是因為綁頭髮方便。這東西除了儲存靈力也沒有其他用處,對我來說和普通發繩沒有任何區別。」
徐存湛打斷了陳鄰的話。他抬眼看了看天色,語氣淡淡:「天色不早了,明天還要去找婚船,你不睡會兒?」
被徐存湛這麼一提醒,陳鄰確實感覺到了睏倦。她摸摸自己脖頸上的紅繩,小聲:「那,那我從海底回來之後,再把它還給你。」
徐存湛後背靠著石柱,雖然坐著,卻仍舊肩背筆直,只是神情較白日裡要稍顯懶散,語氣依舊是漫不經心的:「都說了,死物而已,若是情況緊急,弄壞了也無所謂。」
「死物終究不如活人重要……睡吧。」
他手腕一轉,將小玩偶壓到自己大腿上,捲起衣角充當被子,蓋在陳鄰身上。
陳鄰翻了個身,還想問驅動發繩靈力的四字真言是什麼,徐存湛手掌已經壓下來。他手上倒是沒有用力,只是隔著一層衣服布料,虛虛籠在陳鄰身上;可是徐存湛的掌心真的太暖和了,暖和得讓陳鄰有種,大冬天睡在暖氣房裡的感覺。
溫暖加劇了困意,她不禁打了個哈欠,兩手抱著徐存湛衣角,小聲:「那好吧,我睡覺了,晚安。」
她想徐存湛沒有現在教,那應該是沒有必要。畢竟東西都給自己了,不至於小氣到連一句咒語都不教吧?
徐存湛垂著眼,沒有應聲。直到掌心能感覺到玩偶的呼吸聲逐漸平靜,他才慢吞吞將五指張開縫隙,自己隔著那幾道縫隙好奇打量陳鄰。
她一如既往睡得很快,半點不設防,好似很信任他一般。
這讓徐存湛感到驚奇——畢竟信任對他來說是種奢侈品。
他是暮白山歷代以來最年輕的問罪人,也是最不穩定的問罪人。迦南山的老禿驢說他會是暮白山未來的劫難,是師父強壓下了所有反對的聲音,將自己收養在身邊傾心教導。
但也只有師父不介意這件事情。
其他人都很怕徐存湛,因為徐存湛殺人不背因果,在他們眼裡,徐存湛是隨時會掉頭來捅進他們心臟里的刀。他想陳鄰應該也挺害怕他的,可她既害怕他又信任他,矛盾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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