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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些落在列松眼裡,只讓他更加無法接受沈潮生。
他和沈潮生的性格問題已經到了不可磨合的地步。如果繼續留在暮白山,繼續做沈潮生的弟子,列松的修為將會直接卡住,自此再也不能進步。
沈潮生被列松的回答氣笑。
他拂開意圖攔住自己的長老,咬了咬腮幫子,麵皮緊繃:「好一個道不同不相為謀——未曾想,我居然還養出來一個和我道不同的弟子。」
「你是暮白山養大的,你的劍術是暮白山教的,你在我身邊修行二十六年,衣食起居全都是暮白山給的,現在說離開就離開?天底下哪裡有這樣的好事!」
面對沈潮生的刁難,列松仍舊沒有絲毫動搖。他定定望著沈潮生看了一會兒,腳尖勾起地面佩劍;其他人頓時緊張起來,還以為列松已然大逆不道到要對長輩動刀劍——
劍光出鞘,翩若驚鴻,自青年胸口穿了個來回,劍氣從列松胸膛中勾出一截半臂長的銀白色細長骨頭。那骨頭剛一落地,便慢吞吞盪開一層劍意,發出細微嗡鳴。
周圍人頓時譁然,滿座皆驚起,就連主位上的沈潮生,都愕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看向面色蒼白的列松。
列松轉手將沾血的長劍也拋在地上,抬起臉平靜無波望向沈潮生:「我一生所有皆為暮白山和師父饋贈,唯獨劍骨是生而有之。」
「我想劍骨應當比我值錢,以此償還暮白山二十六年養育之恩。」
劍骨確實是可以從人體裡剔出來的。
世間最強的寶劍,便需要用劍骨來煉。但一個有劍骨的孩子必然也有強大的修行天賦——先不說劍骨千年難得一見——挖出劍骨無異於毀了一個將來可能登頂的劍道好苗子。
更何況挖出來的劍骨也不能再安進別人身體裡,只能拿來鍛造寶劍。鍛造出來的劍一出爐就是神器的標準,實力不夠格的人根本沒辦法用。
所以一般大門派找到有劍骨的孩子,自然更傾向於將其帶回宗門培養,而不會往挖人劍骨那方面想。
沈潮生渾身一顫,忽的反應過來,目光掃過身邊幾個師兄弟,其中有幾位劍修眼珠子都快要粘到地面那截劍骨上了。他怒喝一聲:「遠山長!你師兄犯糊塗,你還站在那幹什麼?快把你師兄的劍骨給他摁回去——」
遠山長這才反應過來,慌忙應聲,跑向列松。只是他剛跑出去兩步,耳邊忽然想起一陣清脆的銀鈴聲音,旋即遠山長便感覺四肢發軟,噗通一聲面朝下倒在地上。
不只是遠山長,在那輕快的銀鈴聲響起時,滿屋弟子,長老,就像下鍋的餃子一樣,撲通撲通倒地。除去鈴鐺聲外,遠山長還聽見了一種窸窸窣窣的古怪聲音從頭頂傳來。
他下意識抬起頭往屋頂上看——不看還好,抬頭這樣一看,卻險些將遠山長嚇死;只見屋頂上不知何時盤繞著一隻巨大的蜈蚣!
作為修道者,遠山長也見過許多原身猙獰可怕的妖怪,但這麼大,盤起來的身體能將整個屋頂都占據的巨大蜈蚣!他生平第一次見!
更不要說那蜈蚣密密麻麻不斷蠕動的細長對足,爬過屋頂木料時不斷發出密集的窸窸窣窣的聲音,伴隨著那些細碎聲音一起落下的,卻是無數微塵,與空氣融為一體。
殿內所有人都倒下了,唯一站著的人居然是列松。遠山長仰起頭艱難看向列松,忽然想起今天的大殿新弟子入門儀式是列松負責的。
銀鈴聲近了,一個穿著南詔服飾的少女蹦蹦跳跳走進來。她腰間彩繩上纏繞著鈴鐺,藕節似的白皙胳膊,骨肉豐盈,手腕上戴著兩圈紅繩,紅繩收尾的束口編織成一隻栩栩如生的蝴蝶。
她跳過門檻,吹了聲口哨,盤踞在屋頂的蜈蚣遊走下來,溫順俯首在少女腳邊。她抬起臉,小巧瑩白的臉上有雙格外漂亮的蓮花眼,眼瞳微微泛著赤金色,眉心一點硃砂紅印,在太陽光底下,秀美得完全不像是個正常的人。
比起人——修道者——少女身上反而透露出一種微妙的神性。
她走到列松身邊,撈起他胳膊搭上自己肩膀,還抽空瞥了眼地上那截劍骨。
少女歪了歪頭,自然上翹的唇角明顯彎了彎,笑意淺淺:「哇!你居然真的把自己劍骨挖出來了啊?」
「真了不起,比你那個只會逃避責任,拋妻棄子的師父好點,難怪我第一眼就覺得你人還怪好的。」
列松本來痛得要死,聽見她這句明明是誇獎卻又莫名陰陽怪氣的話,忍不住:「你見我第一面的時候明明放蛇咬我來著……」
少女轉過頭去,完全當列松說的話是空氣,只對倒在地面暫時不能動彈的沈潮生露出一個燦爛笑容。
「初次見面,我叫鍾魚,是列松在南詔交的好朋友。他已經把他身上最值錢的東西拿出來還你了,我做見證人,從此他和暮白山兩不相欠。」
「人呢我就帶走了,你別想著以後再來找他麻煩,我這人很護短的,你要是來找我朋友的麻煩,我就會半夜放蛇去咬死你的守塔弟子,然後把你那個什麼缺缺塔的封印全部撕掉,送大家一起去酆都!」
沈潮生眉心一跳,怒意險些衝上天靈蓋。自從他拜入暮白山後,就未曾有如此屈辱的一刻,被一個年紀可以當自己女兒的小姑娘訓斥,簡直是奇恥大辱!
只是他的舌頭也被蜈蚣灑下的磷粉所麻痹,根本說不出話來,只能憤怒的瞪著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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