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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浴缸旁邊已經看不見那個奇怪的和尚了,地面只是瀰漫開的血水,像水蛇遊走,扭曲成奇怪的形狀。
這讓陳鄰幾乎要懷疑自己剛才所看見的一切是不是幻覺。她抬手摁上自己胸口,隔著一層柔軟的皮肉,還能感覺到底下那顆心臟強健而有力的跳動。
一時間求生的本能勝過了其他想法,她掙扎著從浴缸里爬出來,踉踉蹌蹌走了出去。之後是如何打出電話,如何與朋友溝通,如何得救——這些陳鄰統統都沒有印象了。
那段記憶是模糊的,等她再次醒來時人就已經躺在醫院裡了。朋友被她這段自殺弄得十分緊張,等陳鄰出院後便強硬的讓陳鄰搬去她那邊一起住。
爺爺奶奶等葬禮結束後便要回老家,臨走前過來和陳鄰道別——那會兒她已經把一些生活必需品搬進朋友的出租屋裡了。
周莉比陳鄰大一屆,畢業之後沒有考研,拿到心儀的offer後便在工作地點附近租了一室一廳。白天周莉出去上班了,家裡只有陳鄰。
她給長輩倒了茶,在他們對面的休閒椅上坐下。爺爺默不作聲,奶奶轉動腦袋左右打量房子,開口是上海話,說:「這房子太小了,你和你朋友兩個人住啊?」
陳鄰:「嗯。」
奶奶:「兩個姑娘擠一間房啊?」
陳鄰:「……嗯。」
老太太眉頭一皺,也沒什麼惡意,習慣性的挑剔:「哦喲,這么小個房間,兩個人的梳妝檯都放不下的,像倉鼠籠子一樣。」
「你那些畫要放哪裡哦?少說得清個倉庫出來吧?放你那些花花綠綠的小玩意兒……那個叫什麼來著啊——」
奶奶的話還沒有說完,爺爺便不高興的打斷她:「還惦記那些東西呢?人都瘦成這樣了,在家裡住著好好養段時間不好嗎?」
奶奶有些不高興,撇了撇嘴,單手抱著自己胳膊,把頭扭過頭。陳鄰沉默了片刻,開口:「我覺得這邊挺好的,也是暫時住。」
兩老人經歷過一個離經叛道的獨生子,再看陳鄰時,哪怕她染著一頭顏色鮮亮的頭髮,二老都不怎麼覺得驚訝了。他們過來也是看看陳鄰現在的情況,見她似乎還好,叮囑了幾句好好吃飯後,便離開這裡。
陳鄰原本要送他們去機場,二老讓她不用送——臨走前,老太太從自己精緻的手提包里拿出一張卡塞給陳鄰,說密碼是她的生日,讓她別委屈自己。
送走長輩後,陳鄰回到房間,有些疲倦的倒在床上。大概是割腕那次失血過多的後遺症,陳鄰現在隨便做點什麼,沒多久就會感覺自己精力不濟。
她只是和兩位長輩聊了幾句,現在卻已經感覺睏倦至極。
倒在床上閉著眼睛,沒一會兒陳鄰便迷迷糊糊陷入夢境。在她睡著的時候,並沒有發現自己心臟處微微泛著一點金光。
那顆小小的金線蓮種子,變成了一道十分微弱的光源。
陳鄰在夢中聽見了許多混亂的聲音。她渾渾噩噩睜開眼睛,正好看見一群穿著白衣服的人推著急救推車衝過來。
她嚇了一跳,連忙往旁邊閃開,後背撞到牆壁——陳鄰抬頭,看見身後牆壁上掛著預防春季流行感冒的宣傳海報。
急救推車很快就被推進了手術室,家屬原本還想跟著進去,被護士攔在了外面,只能焦急的走來走去。陳鄰忍不住偏過臉去看那位踱步的家屬。
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對方有點眼熟。
陳鄰走到家屬身邊,對方個子高挑而體型舒展,雖然是男性,頭髮卻留得略長,在後腦勺扎了個小尾巴。他好像看不見陳鄰一樣,陳鄰都走到他面前了,他仍舊緊張的兩手交握走來走去,蒼白面容上浸滿冷汗。
旁邊跟著他一起過來的人拍了拍他肩膀:「你放心,嫂子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不會……」
「我不信那些。」男人皺眉打斷了友人的話,同時停下了不停來回的腳步。
他咬著唇,眼眸看向手術室緊閉的門。雖然沒有再走來走去了,但是他垂在身側的手仍舊不自覺微微顫抖,仿佛還能感覺到血在掌心浸潤過的粘稠感。
這時周圍忽然停了下來。
很突兀的挺直,牆壁上掛鐘的指針不轉了,原本在跟著男人打圈的朋友也突然維持著原本的動作站立不動了。男人意識到了什麼,轉過頭去,原本就蒼白的臉色,瞬間變得更加灰敗起來。
腳步聲由遠及近,陳鄰看向腳步聲的源頭,看見披著黑色長袍,氣質疏離奇特的女人緩步走近。她給人的感覺很特別,有種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氣息。
周圍的人和物都好像被某種定身法定格住了一樣,完全凝固在原地了,只餘下陳郁是可以活動的。他呼吸急促,掌心冷汗冒了一層又一層,死死盯著眼前這個突兀出現的女人。
他知道這個女人——今天並不是他們第一次見面。
本個月前,陳郁在突發奇想出門給妻子買愛吃的水果時,曾經在市場上遇到過對方。當然,那時候對方還沒有像現在這樣穿得奇奇怪怪;她那時候穿得和周圍的普通人沒什麼區別,但氣質仍舊很顯眼很特別。
按理說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突然出現一個氣質這樣特別的人,其他人應該都會忍不住注視她才對。但怪就怪在,整個大街上的行人都好像沒有看見她一樣,自顧自的腳步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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