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頁
他看見少女的屍體時,他心裡便湧起一種奇怪的直覺。他覺得自己好像除了給這個世界帶來毀滅之外,似乎還應該做點別的什麼事情。
是應該做什麼呢?
但無論如何也記不起來自己應該做什麼。
天劫指尖遲疑的停在少女眼瞼處。魔氣在他的有意操縱下,維護著少女的屍體,讓她不至於立刻在這混亂的環境中變得腐敗。
他遲遲沒有想出答案。而環繞在他周邊的魔氣,也變得暴躁起來,無聲催促著天劫,快點去做他應該做的事情。
缺弊塔外。
沈潮生和遠山長皆屏氣注視著那扇半開的塔門。門只打開了一小半,裡面都是濃厚的黑暗,他們什麼都看不見。
遠山長咽了咽口水,緊張之餘不禁問沈潮生:「師父,陳姑娘……真的能封印天劫嗎?」
沈潮生:「因果是這世間唯一能殺死天劫的武器。」
遠山長遲疑:「可是……可是,陳姑娘畢竟與蓮光……關係匪淺——她真的會對蓮光下手嗎?」
沈潮生冷笑:「她與徐存湛才認識多久?難道她會為了徐存湛,放棄回家的機會,放棄自己的生身父母嗎?」
遠山長張了張嘴,但最後還是把嘴閉上,但內心並沒有因為沈潮生的這幾句話就感到安慰。他想到萬識月曾經從徐存湛身上拿走過一截命運線。
萬識月說過,那截命運線是用來綁住徐存湛的因果的。
如果她真的將那截命運線綁在了陳鄰身上;一個共享了弊靈根命運的普通人,真的會幸福嗎?如果是不幸福的人生,對方也不會想要回去吧?
但是看著沈潮生緊繃的側臉,遠山長最後還是把這句話給吞下了肚子,沒敢說出來。
原本只開了一點的塔門忽然被用力掰開,哐當一聲拍上牆壁!
巨大聲響當即引起二人注意,沈潮生和遠山長回頭,卻只看見私寡池裡濃黑粘稠的液體,像巨大的活物一樣滿溢攀爬出來。沈潮生臉色一變,抓過遠山長衣領疾退。
遠山長一驚:「那是什麼?!」
沈潮生咬著後槽牙:「萬識月這個廢物!還敢擔保這是萬無一失的計劃……屁用沒有!天劫沒死,還和魔氣融合成功了!」
遠山長眼皮一顫,久遠,關於那可怕的黑紅霧氣的記憶,再度湧上心頭。但從外塔大門流出來的並非霧氣,而只是私寡池裡,那由眾多魔負面情緒凝結出來的液體。
但即使如此——遠山長和沈潮生都清楚,只要被這些東西碰到,多多少少,也要掉一層皮。
沈潮生語速極快:「先離開這裡,到外圍通知其他暮白山弟子,退出暮白山範圍,然後飛信傳與其他門派,請他們速來支援!」
遠山長回過神,點頭。他一個頭還沒點完,身後便有腳步聲靠近。
霎時無論是遠山長還是沈潮生,都被這突然靠近的腳步聲驚了一下;二人飛快轉頭,目光對上慢悠悠自石板小徑盡頭走來的青年。
對方穿一身藍白間色的暮白山弟子服飾,身形高大而容貌俊朗,在看清楚對方面容的瞬間,遠山長眼瞳顫了顫,一個名字幾乎滾到了舌尖——旋即他用力咬了咬自己舌尖,將那個名字咽下去。
不,不是鏡流。
鏡流死的時候才十五六歲,而面前青年雖然容貌與他相似,但顯然已經過了及冠之年。
沈潮生怒喝:「什麼人?擅闖暮白山——」
眼下情況有些詭異,那容貌酷似鏡流的青年拎著一把劍,劍尖還在往下淌血,血從他來時路一直滴到沈潮生和遠山長身邊。
遠山長喉嚨一滾,心底湧起了不好的預感。
青年抬眼,那種俊美皮囊上扯開一個僵硬的笑。他顯然是欣喜的,從眼睛和周身氣氛里都流露出些許愉悅來——但那張臉卻笑得很僵硬,好像是身體的主人還不太會調動那些陌生的肌肉群一樣。
「我是誰?爹,你怎麼連我都忘記了呢?還有師弟,這些年我可是很想你們啊~」
他腳步聲輕快踩在石板磚上,桃花眼脈脈含情望著對面師徒二人。沈潮生毫不猶豫拔劍斬向青年,劍刃即將落到青年頭上時,青年卻化作一片虛無縹緲的黑色晦氣,躲開了沈潮生的劍。
遠山長驚叫一聲:「師父不要——」
沈潮生怒斥:「沒用的東西!那不是你師兄,那是缺弊塔里的魔氣在迷惑我們!」
遠山長因為他這一句訓斥,而面露猶豫。同時,黑色晦氣繞著兩人打轉,發出一連串低低的嗤笑聲——那聲音時而雄厚深沉如同青年,時而又輕快如少年,不同年齡段的笑聲交替重疊,但無一例外都和遠山長記憶中,鏡流的聲音一模一樣。
「師弟,當初在缺弊塔里,可是我保護著你撐到了救援,你怎麼好意思拋下師兄獨自逃跑?」
「爹,這幾十年日日夜夜,你睡得好嗎?是否有在午夜夢回時,聽見兒子我的慘叫呢?」
「你們可曾有片刻愧疚,為自己的所作所為?」
那些聲音不斷在二人身邊打轉,遠山長眼前隱約又看見了鏡流和列松的模樣。恍惚間他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和鏡流一起被困在缺弊塔里的那天。
久遠的記憶,愧疚,痛苦,全都在這一瞬間涌了上來。他不禁抱住自己的腦袋,蹲在地上痛苦低泣起來。
沈潮生對著四周飛舞遊走的晦氣亂砍一通,劍意凜冽逼人。但劍意卻對晦氣產生不了絲毫傷害,只有那少年哀怨的質問聲不斷傳入耳中。
Tips: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