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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春歲腦子還蒙著,這具身體卻自發的也行了個禮,略顯稚嫩的少年嗓音刻意端著成熟的腔調:「承讓。」
一番比試結束,數名弟子圍了上來,興奮的擠在沈春歲身邊,嘰嘰喳喳的同他搭話。
「鏡流師兄的劍法是不是又進步了?我剛才都沒能看清楚你是怎麼出劍的!」
「師兄師兄!聽說你這次下山,斬殺了一隻大魔,是什麼樣的魔啊?」
「對啊,我們都還沒見過真正的大魔呢,真正的大魔是什麼樣子的?」
……
在這一連串嘰嘰喳喳又略帶崇拜的聲音里,沈春歲恍然大悟:對了。
他叫沈德秋,字鏡流。他是暮白山掌門沈潮生的親傳弟子,也是沈潮生的親生兒子——只是知道他和沈潮生父子關係的人唯有沈潮生和他二人。
爹爹曾經說過,之所以收他為徒,是因為他天賦達到了標準,而不是因為他們倆之間的血緣關係。如果以後讓別人發現他和爹爹的父子關係,那麼他們之間的師徒情誼,也就到此結束了。
師弟們幾乎快要重疊在一起的聲音吵得沈春歲腦子疼。他原本並不是多麼好脾氣的人,如果換成在家裡,有人這樣在他耳朵邊嘰嘰喳喳,沈春歲早就讓他們閉嘴了。
但是此刻——沈春歲卻強打精神,露出溫和無害的笑容,同時用他那張嬰兒肥都還沒褪完全的臉,努力做出嚴肅老成的表情。
「確實遇到了大魔,但能斬殺大魔並非我一人的功勞,是有好幾位師兄為我助陣,才能將其斬殺的。」他彎著唇角,好脾氣又耐心的向師弟們解釋。
這時一位缺心眼的師弟感慨出聲:「我就知道,我們這輩弟子裡面,能單獨斬殺大魔的,只有列松師兄了吧?唉,也不知道我什麼時候能修煉到列松師兄那個境界。」旁邊的人聞言不禁笑出聲,曲起胳膊撞了撞他胸口:「可拉倒吧!就你?列松師兄可是天生劍骨,知道什麼是天生劍骨嗎?」
「人家根本就不需要劍,自身就是這天地間最強的寶劍!你想要到那個境界啊?那就只能去投胎咯!」
師弟們三言兩語,說得起勁,紛紛笑了起來。他們本無惡意,故而沈春歲也跟著笑,只是那笑意不達眼底,背在身後握劍的手情不自禁用力,手背青筋微微鼓起。
隨便找了個藉口與師弟們分開,沈春歲走到窺心流河邊——此時並不是做早課的時間,窺心流里只有零星幾個卷王弟子還在裡面泡著問心。
沈春歲沿著河岸往上走,越往上河面越窄,河水越紅,同時河裡泡著的人也越來越少。直到可以完全看見缺弊塔的外塔入口時,河面已經只剩下兩米來寬,河水赤紅近黑,粘稠陰冷。
而這樣可怖的水面上,只站著一個人。
藍白間色的粗布麻衣穿在他身上,也顯得貴氣起來——只因為對方有張格外秀麗姣好的面容,雙目微合,眼睫濃密纖長,於下眼瞼落下兩片扇子似的陰影。
對方沒有背劍,對方也不需要背劍。
沈春歲站在河岸邊望著他,沉默片刻,終於忍不住,抬腳向對方走去。他只是將一隻腳踏入河面,霎時難以言喻的尖銳疼痛從足尖一直燒到小腿,他咬緊下唇,默不作聲正要繼續往前走。
原本立在河面上的青年倏忽睜眼,瞬間出現在沈春歲面前,拖著他的衣領將他拎上了岸。
濃稠水面盪開一圈淺淺漣漪,沈春歲額頭上也出了層冷汗。拎他上岸的青年鬆開手後拍了拍他肩膀,道:「這邊太靠近缺弊塔了,以你的修為,進去會很痛苦,下次不要再來了。」
沈春歲不語,只是低著頭看向自己雙腿——被窺心流河水侵蝕掉了褲腿鞋襪,露出來的兩雙小腿其實也沒什麼好肉,看起來甚至有些醜陋。
他抿了抿唇,低聲應是,沉默片刻,又問:「師兄,我什麼時候才可以和你一樣站在這裡問心?」
青年一下子笑出聲來。他的笑聲里並無惡意,只是開朗,伸手攬過少年單薄肩頭,他道:「你才多大?修行之事,不能著急,慢慢來吧。」
沈春歲低著頭,並沒有因為對方的這句安慰就安心下來。
他內心像是點著一團火,燒得整顆心臟焦躁難安,不禁脫口而出:「師兄也沒有比我大多少——師父說,師兄像我這般大的時候,就已經可以站在窺心流源頭問心了!」
是的。
他嫉妒自己的師兄——沈德秋從小就知道自己有個神仙父親,是修仙門派暮白山裡的弟子。他很為這樣的父親驕傲,並且也想像父親那樣做神仙。
為此他不惜和母親大吵一架,離家出走自己來到了暮白山。在通過暮白山弟子選拔大賽前,沈德秋也沒想到自己的親生父親不僅僅是一名普通的暮白山弟子。
他還是暮白山的掌門。
在內門弟子選拔大賽上——或許是某種血緣關係的牽引——他抬頭便在那群長老中認出了自己父親。對方穿著極其樸素的衣服,雖然已經年過四十,但容貌卻仍舊是端正俊朗,臉上沒有絲毫歲月留下的痕跡。
而在自己的親生父親身邊,卻侍立著一名貌好若女的高大青年。對方臉上洋溢著燦爛又晴朗的笑,偶爾和底下幾個弟子對上目光,神色友好。
沈德秋從其他內門弟子的竊竊私語中得知,那是掌門唯一的親傳弟子,是掌門從外面撿回來,親手養大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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