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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知道自己就不應該問他那個問題的。
陳鄰懊惱,拍了拍自己的腦袋:「陳鄰啊陳鄰,你下次說話可動一下你的腦子吧!怎麼什麼問題都往外蹦……」
一片雪花簌簌落到臉上。
布料製作的玩偶身體,觸碰到雪花時所發出的聲音遠比人類皮膚所發出的聲音更大。陳鄰坐起來,伸出手,更多的雪花落到她胳膊上——紛紛揚揚,密如飛絮。
陳鄰胳膊上接住的雪花很快就化開,變成冰冷濕潤的水痕浸在胳膊上。她垂下胳膊,坐在屋脊上居高臨下的往外看。
整個村子都被飛雪籠罩,像陳鄰小時候收到的那份八音盒生日禮物;布置精美的房屋被放置在水晶球中,每當歌聲響起時,水晶球里便有雪花飛舞旋轉。
在漫天純白中出現了一個灰撲撲的影子,飛鳥似的掠過雪幕,落地屋脊,輕巧無聲。
陳鄰抬頭往上,看見穿一身灰黑短打常服的徐存湛——雖然是十分粗糙的衣服,但穿在徐存湛身上便格外好看。貼身方便的衣服服帖描畫出少年寬肩窄腰,兩腿舒展修長。
他後背仍然背著那把木劍,白髮用紅繩束成高馬尾,端正秀美的面龐籠在月光中,眉心一點朱紅印,蓮花眼小幅度彎起。那點很淺的笑容令徐存湛的存在似乎更勝月華。
一片雪花落進陳鄰眼睛裡,她連忙低下頭眨眼,用手用力揉了揉眼睛。
徐存湛在她面前半跪下來,手掌伸到陳鄰面前。
陳鄰揉完眼睛,爬上徐存湛掌心:「棺材做好了?」
徐存湛:「沒有那麼快,要後天才能完工。」
他單手托起陳鄰,五指虛籠護在布偶周邊,縱身跳進院落中。雖然今夜有雪,可徐存湛身上還是暖和的,陳鄰光是坐在他掌心,也感覺自己好像坐在地暖上一樣。
少年身上好像總有著用不完的熱量,無時無刻都在發光發熱。
即使是布偶的身體對冷熱感知沒有那麼明顯,但陳鄰從徐存湛手心轉移到了自己的身體旁邊時,還是感覺到了很大的溫度差。
不同於徐存湛總是溫暖,甚至時常溫暖到過熱的皮膚。躺在床上的少女雖然還維持著一口生氣,身體卻冷冰冰的沒有一點溫度。
今天傍晚周大嬸幫忙給陳鄰身體梳洗,將她身上染了血的髒衣服換下,另外借了身村里年輕姑娘的衣服穿到陳鄰身上。
當然,那衣服也是灰撲撲的,顏色不怎麼起眼,卻很乾淨,上面有股乾燥的皂角香氣。
陳鄰習慣性將玩偶身體窩進自己脖頸處,兩隻胳膊摟住自己蹭了蹭。剛洗過澡的身體上有淡淡的清香味,但已經不是陳鄰熟悉的沐浴露的味道。她分辨不出那是什麼味道,卻感覺到了失落——熟悉氣味的消失似乎也帶走了她的安全感,她垂首整個人埋進自己脖頸,強迫自己早點入睡,不要多想。
*
徐存湛習慣性守在門口。
當然,守在門口沒去睡覺這件事,徐存湛沒有和陳鄰提過。他覺得沒什麼提的必要,雖然這樣做確實有部分原因是為了保護陳鄰的安全,但說到底,保護陳鄰的安全只是順手。
他本來就不需要睡覺,而陳鄰目前對他來說很重要,所以給陳鄰守夜也是正常的。
即使在心裡理順了這個邏輯,徐存湛還是覺得挺不可思議的;他在暮白山時便獨來獨往慣了,從來沒有為任何人守過夜。
雖然平時也不怎麼睡覺。但是不睡覺自己打坐,和不睡覺站在大門口給另外一個人守夜,對他而言仍舊有著微妙的區別。
修行之人五感通透,即使隔著門扉,徐存湛也能聽見裡面陳鄰的呼吸聲和心跳聲。它們逐漸趨於規律和平靜,步入了淺眠的範圍。
她倒是很信自己,每次喊她睡覺都睡得這麼快——徐存湛心底油然而生這樣的念頭。
忽然聽見另外一道腳步聲,徐存湛回神,打斷了自己漫無邊際的胡思亂想,側臉向走廊盡頭望去:只見走廊盡頭,周大嬸正在向他走來。
她好像是有什麼話要對徐存湛說。雖然周大嬸已經盡力放輕了腳步聲,但那聲音落在徐存湛耳朵里仍舊十分刺耳。
他瞥了眼自己身邊的門扉,門後面就是剛進入淺眠的陳鄰。
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徐存湛快步走過去攔住周大嬸,沒有讓她繼續邁著那聲音明顯的腳步接近門口。
「周大嬸,這麼晚了,還有什麼事情嗎?」
周大嬸左右看了看,沒有看見除了徐存湛以外的人。她蹙眉為難,道:「其實,我是有一件事情想和您說來著……是關於您今天讓我幫忙梳洗的那位姑娘,但我不知道該不該說……」
徐存湛:「我與陳姑娘情非泛泛,若是周大嬸有知道任何陳姑娘的事情,還請盡數告知於我。」
朦朧月光下,少年皺眉,神色冷肅,眉心硃砂印紅得醒目。
周大嬸莫名感覺到了壓迫感,猶豫片刻後,還是開口:「就是,我今天給那位——給陳姑娘梳洗的時候,她手腕上不是戴著一截黑色很有彈性的奇怪布料嗎?」
「我就想著,既然要梳洗,那還是摘下來一併洗洗比較好。但是我摘下那片布料後,卻發現那布料底下還貼著一片白色紗布,上面有股草藥的氣味。我,我也不知道那是治什麼的,當然不敢去取,但那紗布自己突然就掉下來了,露出底下好深一道傷痕,可嚇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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