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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存湛屈起手指,修剪平整的指甲慢吞吞撓過桌面,聲音卻平靜:「我爹是外門弟子,他當年可有親友?怎麼認識我娘的?我娘又是什麼人?」
「……」
片刻沉默,遠山長手心被滾茶燙紅。對修道者而言,這點痛覺本該和不存在一樣,但此時此刻遠山長卻感覺自己掌心痛得有點無法忍受。
他放下茶杯,手指曲起動作隱晦的搓了搓自己手心,有些訕訕:「你問我這個——我也沒辦法回答你啊。」
「我是內門弟子,根本不認識你爹。當初缺弊塔暴/亂,到處都需要人,我在別處幫忙。我兩第一次見面時,你就已經是我師弟了。」
「你今天怎麼突然想起問這些老黃曆了?」
末了,遠山長故作稀鬆平常的反問了一句,眼角餘光瞥向徐存湛。
他原本只想偷偷看一眼徐存湛的表情和反應,卻不想徐存湛正直勾勾望著自己。遠山長偷看的這一眼,恰好與徐存湛視線對上;他乾咳一聲,有些尷尬的移開目光,手心微微出汗。
徐存湛偏了偏臉,嘴角一翹,忽然又露出和平時一樣的笑來。
他身子往後仰,也不嫌石椅硌人,躺得格外自然,語氣也輕快:「沒什麼,就是看著這條發繩,突然想起你和師父都從來沒有提過我娘,就想起來了,所以順口問問。」!
第94章
說完,徐存湛抓緊那條發繩,起身欲走——遠山長猶豫片刻,忽的開口:「來都來了……要不要去明道殿裡上柱香?」
徐存湛的回答也一如既往冷淡:「不去。」
遠山長:「那你打算什麼時候動身去太原?」
徐存湛擺了擺手:「我自己會看著辦的。」
遠山長看著他的背影,不禁嘆了口氣,但也沒有再說什麼。他清楚徐存湛這人雖然性格有些不近人情,但對待任務他向來認真;但想到徐存湛剛剛問他的問題,遠山長心裡還是有些不安。
他在原地坐了會兒,等到確定徐存湛的氣息遠去後,遠山長終於坐不住,起身快步前往暮白山老祖沈潮生的住處。
越過幻境,一路到了方寸棋盤間。遠山長面上有些勉強的淡定神色終於掛不住,露出幾分緊張與焦慮來。
他先是畢恭畢敬向沈潮生行禮,起身時壓低聲音道:「適才蓮光來找我,問了我他娘的事情。師父,他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遠山長的話還沒說完,沈潮生抬手便將一張印花精美的信紙扔了過去。遠山長不明所以,卻也下意識的伸出手接住那張信紙,低頭查看——信紙顯而易見帶著狐狸的氣味,令遠山長不自覺皺起了眉。
這是一封來自有蘇九尾狐族長的密信。裡面部分內容被特殊秘法加持,遠山長無法窺見,但他能看懂的部分卻能輕易得出一個信息:徐存湛為了辦某件事情,去了趟南詔。
遠山長神色微變:「蓮光去了南詔?!師父,你——你是什麼時候收到這封信的?怎麼沒有攔著他!」
沈潮生冷笑:「攔?怎麼攔?這封信送過來時,他人早就在南詔了。」
遠山長握住信紙的手不自覺收緊:「難怪……難怪……難怪他一回來就問我他娘的事情……師父,蓮光他會不會是已經知道——」
比起驚慌失措的遠山長,沈潮生卻要冷靜得多。他抬了抬手示意遠山長先別激動,「他應當還不知道。他若是知道了他爹娘的真實身份,就不會去找你,而是直接闖進我的洞府里來了。」
「他答應去太原城了嗎?」
遠山長點頭:「蓮光說他自己會看著辦的。」
沈潮生低頭看著自己雙手結印,沉默不語。他不說話時遠山長也不敢說話,斂聲屏氣充當站樁掛件。
良久,沈潮生開口:「太原城還有別的消息傳來嗎?」
遠山長面露幾分猶豫,但還是兩手一拱如實回答:「一是來歷不明的時疫肆虐,不過已經有很多名門正派的弟子前去支援和控制情況了。」
「二是……」
最後一個字的尾音略略拉長,帶著明顯猶豫的神色。遠山長悄悄抬眼,餘光謹慎瞥了下沈潮生,又極快的低垂下來,小聲:「二是太原沈家的老夫人,去世了。」
無人回應,片刻靜默。在這數秒的靜默之中,遠山長垂著眼,沒有一絲一毫想要去窺視自己師父表情的想法。
然後他就聽見了沈潮生一如既往平靜的聲音:「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遠山長:「是——」
走出沈潮生洞府,遠山長長呼出一口濁氣,抬袖拂了拂自己額頭,額發已然被冷汗浸濕。他沒有回自己房間,只是走著走著,又走到了明道殿門口。
等遠山長回過神來時,他已經推開了明道殿的大門。
殿內香火氣味濃厚,他之前點上去的三炷香已經快要燃完,煙青色薄霧扶搖而起,飄忽籠罩著香火爐前方的牌位。
那些牌位都是用來供奉暮白山歷代內門弟子的——長遠的歷史積累使得那些木牌越擺越多,越是上層的木牌越是年代悠久。徐存湛一次也沒有進過這裡,他天然對死者沒什麼敬畏心,自然也不會想要祭拜那些在除魔大業上犧牲的前輩們。
即使是有事來找遠山長時,徐存湛也只是立在門口,從不進來,也對這滿屋子的燈火和木牌沒有絲毫興趣。
遠山長從香燭架子上抽出幾根新的線香點燃,走到角落對其中兩個木牌拜了拜,垂眼低語:「師兄,你若是真的在天有靈,就保佑保佑蓮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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