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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到了弟子領日用品和藥物的生活處,沈德秋遞了腰牌記名,然後進去在繁雜巨大的儲物櫃之間搜尋自己想要找的東西。
暮白山家大業大,數千年囤積下來的資源格外豐厚。雖然在養弟子這方面粗糙敷衍,但在修行資源這方面暮白山卻可謂相當慷慨。只要是能考入內門的弟子,藏經閣內所有功法劍訣全都可以隨便查閱學習,時不時還會有天賦出眾的師長們自悟劍法後將其編寫下來加入藏經閣中。
而生活處的雜物櫃裡則堆滿各類法器神藥靈丹,每一樣拿出去都能讓外面的散修和小門派搶破腦袋。而在暮白山,內門弟子只需要用腰牌記名後便能進入生活處,隨便取用。
沈德秋修行相當努力,甚至努力到了有些拼命的地步,故而外出任務時受傷對他來說是家常便飯。經常受傷連帶著也讓沈德秋的藥理課成績變得極好,熟門熟路從那堆儲物櫃中翻找出合適疏導火屬性靈力燒傷和安魂的藥物後,沈德秋取走自己腰牌,離開了生活處,板著一張臉走進了列松與沈潮生的院子。
此時正是早課的時間,沈潮生不在屋內,整個院子靜悄悄的,只有屋檐上的飛鳥梳理羽毛,時不時發出幾聲脆鳴。
他走到列松門前——列松沒關房門,大門明晃晃敞著。
沈德秋不是第一次來列松房間了。列松是個沒什麼架子的師兄,經常攛掇著許多內門弟子一起晚課結束去吃宵夜,有時候是就地取材禍害後山裡的動物們,有時候是下山去附近的村鎮上打牙祭。吃完飯他還會帶人回自己房間裡打吊牌,徹夜聊天。
這種活動沈德秋只參加過一次,很快就因為受不了那群人的吵鬧而遠遠避開了。
大少爺這輩子幹過最粗俗的活兒,就是進入暮白山後被要求自己洗衣做飯。但要他幕天席地坐著喝酒唱歌,沈德秋實在是做不到,也不明白沈潮生是怎麼忍受列松的——他兩住一個院子,一牆之隔,肯定不怎麼隔音。
和沈德秋整齊簡潔的房間不同,列松的房間亂得要命,書架橫七豎八擺得像個小型迷宮,地面上到處扔著衣服還有一些亂七八糟的凡間玩意兒。
他抿著唇跨過那些『路障』,繞過歪七扭八的書架,終於看見趴在床上解九連環玩兒的列松。
沈德秋走過去時,列鬆手里的九連環恰好解開。他抬頭看向沈德秋,臉上彎起輕快笑意:「睡醒了?」
沈德秋不語,走過去掀了列松衣服,露出的皮肉果然都有被私寡池池水侵蝕過的傷口。他抽了把小凳子坐在床邊,低聲:「我來給你上藥。」
列松把臉埋在枕頭裡,吃吃的笑,說:「你那張臉不像是來給我上藥,倒像是來給我哭墳……哎喲!你怎麼還摁我傷口呢?」
沈德秋冷著臉:「師兄,你可以不說話的。」
列松悻悻:「我這不是,不習慣冷場嘛。」
沈德秋:「……下次不用管我。」
「那哪行!」列松想也不想便拒絕,「你是我師弟,我不管你還能管誰啊?」
沈德秋扭過臉看他,列松還保持著整張臉埋在枕頭裡的姿勢,只留給沈德秋一個黑漆漆的後腦勺。沈德秋再度沉默,垂下眼時咬緊了自己的下唇。
列松自顧自繼續往下說:「所以你這次為什麼被罰?都讓你去私寡池了,看來師父氣得不輕。」
沈德秋:「師兄——修行之人,是不是就要完全脫離自己在凡間的血親,要和她們變成陌路,才能在修為上更上一層樓?」
「可是怎麼有人能拋棄和自己血脈相連的家人,就為了去追求那虛無縹緲的大道呢?」
他的話越到後面,聲音越輕,仿佛不是在和列松說話,而是在自言自語。
列松翻了個身,盤腿坐起,有些無奈的望著沈德秋:「你問我這個問題,就有點為難我了。我是孤兒,自有記憶起就在暮白山里生活,所以很難體會你的心情。」
沈德秋微微扯動嘴角,「所以師父才說師兄天賦異稟,是適合修道的好苗子。」
他又何嘗不知道呢?
會讓沈潮生生氣的並非修煉時偷奸耍滑,而是偷奸耍滑之後修為還沒有半分精進。列松儘管性格散漫又跳脫,但他的修為始終穩紮穩打的在進步,而且無論出去做什麼樣的任務,列松身上永遠乾乾淨淨,不沾任何多餘的因果。
他就好像天生是為了修道求道而生的人,有天賦,又沒有任何血緣情感上的牽絆。
列松伸出手去摸了下沈德秋腦袋,偏過臉時臉上又掛起笑容,眼眸彎彎,「但我覺得,在人間有牽絆也不是壞事。」
「修道者長壽,你有幾百年的時間,即使抽出幾十年來陪伴她們,送她們最後一程,不也是很好的一場修行嗎?修道重在於悟而不是悶頭亂跑,若是方向不對,就算跑得精疲力盡,也無法抵達正確的終點。」
沈德秋愣了愣,嘴巴微張,喃喃自語:「是我沒有找對方向嗎……」
「可是——可是師父他——」
「我先聲明啊,」列松忽然神色一肅,舉起手做發誓狀,「作為弟子,我對師父那絕對是尊敬有加,視若親父,沒有半分微詞的!」
「但是吧,對於師父他半路悟道拋下妻兒的行為,我仍舊覺得那是錯誤的。」
沈德秋錯愕的睜大雙眼:「你也覺得——師父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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