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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運氣不好,抽中了一支中等、一支下等簽,寄娘拿了簽文換個角度幫忙解讀,讓憂心忡忡的老太太頓時心情明朗,只覺得寄娘說得極對。這不祥的簽文換個角度看就是上天預警,提醒她全家要小心避開麻煩,總比什麼都不知道強了太多。
雖然魏國舉國信佛,但是像寄娘這樣熟知經書,還能和老太太觀念「契合」的年輕人實在太少,老太太見了寄娘就覺得遇到了知己。
中午吃齋,老夫人又邀請寄娘一起用膳。
直到午飯後,老人需要午睡休息,寄娘這才抽空離開。
「主子,您也去歇歇吧,哄老太太累了這大半天。」
寄娘朝著外頭走:「在府上日日歇著,有的是時間。現在在外頭的時間過一刻少一刻,哪裡捨得睡過去呢?」
她回到剛才論道的山路上,一邊看景一邊緩緩往上走。
這裡人煙稀少,只有幾位高僧會邀請人上來,在這裡可以肆意享受自由的空氣又不會被人打擾。
她身子的確弱,只能走到早上那個亭子就走不動了,勉強自己怕適得其反,她便依舊坐進了亭子。
此時是冬日的午後,山上陽光正好,寄娘托腮半靠在石桌上,迎面曬著太陽,微微合眼,周身暖洋洋的,昏昏欲睡。
半睡半醒間,一道不似凡間的清靈之樂在山間響起,簫聲純淨空靈,如天邊而來,清滌靈台,讓所有的凡俗困擾一散而光。
寄娘想醒來看看哪裡來的簫聲,但是又捨不得起身,就這么半睡著,聽著這乾淨清透的樂聲,仿佛世間污穢都滌盪一清。
簫聲徐徐而止。
寄娘眼睫動了動,不舍地嘆了一聲。
她沒有睜眼,也沒有起身探尋吹簫之人,只把這短暫的簫聲當成一場美好邂逅,心中雖然遺憾樂曲戛然而止,但不做強求。
她依舊靠在石桌上打瞌睡。
不知睡了多久,朦朦朧朧間,有說話聲自上而下傳來。
同樣打著瞌睡的綠玉醒過來,忙往外頭看了一眼,快步走到寄娘身邊:「主子,山上有人下來了。」
「這是佛寺的後山,自然會有人來往,不必在意,我們只管自己就好。」
綠玉點點頭,陪侍身旁不再開小差。
「施公子的簫聲越發脫俗空靈,我等出家之人恐怕都比不上公子心境了。」一個蒼老的聲音從山路上傳過來。
「方丈過譽,我一個散漫的閒人,腹內空空,無甚大志,萬般不上心所以才曲音空滌,無甚感情。」
「但凡懂點音律的人,都難以贊同公子這般自謙自貶。凡俗人世,有幾個能如公子這般真正寧靜淡泊?心念一雜,曲音就有了煙火氣,七情六慾的樂曲也能有千古名曲,但空靈如梵音的曲子,百年難尋。」
「簡單一曲,能覓方丈這樣的知音,很是值了,下一回有了新曲,晚輩再來尋方丈共賞。」
老方丈高興地笑起來:「好好好……」
寄娘回頭,看到一個僧侶袈裟長袍和一個青衫灰色披風自上而下緩緩走下來。
青衫人身材高瘦,儀範清泠,與方丈知音相談甚歡,眉宇間還帶著淺淺的笑意,眼睛隨意一掃山邊風景,看見了亭子裡的女眷。
身形一頓。
方丈順著他的視線看過來,也對寄娘幾人感到面生。
寄娘攏了攏斗篷,起身走出去,對著方丈雙手合十微微行禮:「方丈。」
「女施主。」
寄娘淺笑:「今日受照古師叔邀請上山賞景,被這冬日山景吸引得不舍離去,午後便又過來坐了一坐。」
「原來是照古師弟的客人,我們打攪施主了。」方丈恍然,單手豎在身前對寄娘微微歉意地躬身。
寄娘忙避開回禮:「方丈太過客氣,是小女唐突才是。如聽仙樂耳暫明,剛才的簫聲……小女聽得意猶未盡,仿佛又上了一堂早課,受益匪淺。」
方丈笑起來,看向身側的青衫年輕人:「施公子的簫曲的確無人出其右。」
施牧對寄娘微微頷首淺笑:「多謝夫人讚譽。」
方丈訝異,仔細去看披著斗篷看不清髮飾的寄娘,看了好幾眼才發現眼前的女施主似乎的確是婦人束髮,因她自稱「小女」,他下意識以為這是哪家未出閣的小姐。
兩方人彼此寒暄結束,又客氣了一番,就此別過。
寄娘又在亭子裡坐了一會兒,估摸著鄭老夫人快要醒了,這才起身回去。
鄭老夫人午睡後要去賞寺中臘梅,寄娘藉口自己也正想去看,與她結伴同行,兩家人湊在一起賞梅觀景,正好迎合了老人家愛熱鬧的性子,今日這禮佛,鄭老夫人前所未有的愉快。
回府之前,寄娘回廂房收拾東西,遇見一個小沙彌,隨口打聽了一句:「今日遇見方丈與一位公子在亭中吹簫,不知是哪家相公,技藝如此高超?」
這位施公子果然在寺廟人人皆知,小沙彌不用細想就立刻說:「您遇見了施牧施公子吧?他是方丈的忘年交,擅長樂理,尤其是吹簫,他是鴻臚寺施大人府上六公子,不過素喜閒雲野鶴,不為京城人所知。」
鴻臚寺……主掌外事,當年奪回國土兩國和談,前往邊線的鴻臚寺大夫銅唇鐵舌,辯得燕國大使步步後退,與趙建炎一文一武,不讓國家寸毫利益。
如今的鴻臚寺大夫不知換了幾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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