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9頁
他們同樣覺得,這個孩子天性殘忍,從根子就是黑的,不像他們家的孩子。
周逸芳一人擋不住三人,只好問:「他是你我親生骨肉,如今才一歲,你不要他,他還怎麼活得下去?你忍心嗎?」
朱其成臉上閃過不忍,最後隱下,低聲說:「我走訪了周邊幾座寺廟,物色了一家山寺,那裡的方丈是慈悲為懷的得道高僧,即便是撿到的棄嬰也會盡心收養,我們就把孩子寄養到寺廟裡,每年出給寺廟一份香火錢。讓這個天生孽障日日聆聽佛語,洗掉骨子裡的戾氣殘忍。」
周逸芳不同意,但是沒有用,這個家終究是朱家父子做主的。
於是這個一歲都不曾有個正經大名的孩子就這樣被送到了雲湖幾里外的傍山寺。
若是這個孩子真的長成一個玉雪可愛的小和尚,慢慢成為一個平凡的、一生吃齋念佛的僧侶,周逸芳心中縱然心疼遺憾,卻也不會心中生怨,死後猶難解。
人進了地府就會發現,好像人這一生真的有命運,前世孽債今生償還,因果報應,輪迴還債……都是有的。
但又不是完全有命運。除了這些所謂的因果輪迴,漫長一生,地府也沒有規定每一件事的結果。
而周逸芳發現,自己的孩子根本不是什麼天生孽種,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凡身肉胎,但是他這一生卻仿佛真的有一條命運,引導著他如道士批言所說,為禍天下,無惡不作。
她問判官,他是天生禍害命嗎?
判官說不是。
她又問:「他當真註定做個惡人頭子嗎?」
判官翻了翻,說沒有。
周逸芳想起親生兒子帶人闖進家中,燒殺搶掠,揮刀到了她眼前硬生生停下。
丈夫朱其成擋在她身前憤恨質問:「你怎麼能殺父弒母!」
他冷漠地提著滴血的刀回應:「我不過欠你們一條命,今日放你們一馬,還了兩條,就此清帳。」
朱其成猶怒氣滿胸:「什麼叫清帳?我們生你養――」
他一個冷眼看過來,譏諷地說:「你們沒有養過我。」
周逸芳和丈夫被親生兒子洗劫家產,後半生落魄潦倒,朱其成深信不疑兒子是天生壞種,後悔當初沒有直接將他掐死,如今不僅害了全家,還害了無數百姓。
周逸芳卻滿腦子都是那句「你們沒有養過我」。
天下動亂,朱家淪為難民顛沛流離,周逸芳一直偷偷打聽兒子的消息,直到饑寒交迫中死去,只知道兒子被人人唾棄,又人人不敢得罪,為禍一方,稱霸一方。
後來周逸芳入了地府,不肯投胎,等了一天又一天,等來了兒子的結局――在一場兩方混戰中,被亂刀砍成肉泥,頭顱割下,懸於城牆,直到烏鴉啄食只剩下枯骨。
周逸芳後悔了。
既然兒子的命運從不曾被定下,這為非作歹的一生,豈不是全因為他們做父母的聽信讒言害了孩子?
想起孩子那句「你們沒有養過我」,周逸芳悔恨不已,愧疚不已,對當初下決定的丈夫婆家心生怨懟,對那個始作俑者老道士,怨恨無比。
顏修告訴顏華:「我查了那個老道士,那是個半瓶水晃蕩學藝不精的,他的確想要報恩,也的確給孩子算了命,可他的道行忒差,算得沒有半點準頭。這人就是一個路過的,吃了飯,自以為報了恩,就直接離開雲湖鎮去了繼續趕路,朱家人自然沒找到他。」
顏清幽幽地說:「周逸芳得知這個事,怨氣更大了,差點燒毀最後一絲清明理智。」
顏華皺眉,心中對這個「陰差陽錯」十分不舒服,收起資料拍拍兩人的肩膀:「我去那邊看看。」
顏清看著她,叮囑一句:「那邊後幾年是亂世,你莫太逞強,該用自己的能力就用,這裡何曾規定不能用執行者的能力了?」
顏華笑笑:「我知道,莫擔心。」
顏修早已習慣,還說顏清:「這是姐姐的習慣,就算變成了原主,她也會突破困境,你可別杞人憂天了。」
顏清呵地一聲,眼角都不給他一個。
顏華進入幻境前,對著這兩個小冤家對頭勸說了一句:「別吵架啊。」
「知道了!」兩人異口同聲。
環境的入口隨之消失不見。
顏華變成周逸芳醒來依舊在夜裡,身邊躺著現在的丈夫朱其成,她閉上眼略一回憶,就知道了自己處在何時。
孩子還在家中,明日,他就會偷跑去花園玩耍,捉下毛毛蟲虐殺,被朱其成當場看見深受刺激,然後決然要將兒子送到寺廟當和尚。
多年以後,這個孩子縱然變成了橫行霸道殺人不眨眼的山匪,外號都是和尚。
她又回憶了一下這一年發生了哪些事讓朱家人耿耿於懷。
除了周歲禮之前抓破了小丫鬟的臉落下傷疤,還有故意躲在衣櫃讓奶娘找不到人,嚇得奶娘癱坐在地上哭,而他在衣櫃裡咯咯笑被人發現;喜歡騎大馬,指揮七歲大的小廝趴下給他當大馬被朱老爺撞見;耍脾氣不肯吃飯,一揮手摔了飯碗,浪費了滿滿一碗的米飯和魚肉;性子急躁,一不如意就嗷嗷直叫,甚至生氣……
朱其成每次都會嚴厲教育,孩子卻是個硬脾氣,從不會掉眼淚示弱,反而木呆呆聽著,不知道聽沒聽進去,下次可能再犯,也可能再也不犯。這再也不犯,誰也不知道是他沒了興趣,還是真的聽了勸。
Tips: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