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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還未說完,兵戈聲已近在耳邊。
顧不得找自己從前的紕漏了,李正言拉著蕭柳和絮兒,把她們塞進路邊光線死角的菊花叢中。
打殺聲越來越近,宮燈下,御林軍和幾個黑衣人邊追邊打到了眼前。
御林軍人多勢眾卻功夫平平,黑衣人雖然數量不多,卻處處殺招。兩方打在一起,十幾個御林軍竟然一時半而拿不下三個黑衣人。
李正言看到黑衣人的瞬間,整個人血液就凝固了。
再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這些人是誰。
他曾經也和他們一起練武一起接受考核,一起在山野間殊死搏鬥以同門的血練出一身冷血殺意。
這三個黑衣人出現在這裡,意味著李氏遺孤提前動手了,而且完全沒有告知他這個後宮唯一內線。
他,暴露了。
心生離意,單單暴露了他叛變之心也不算什麼,但到底暴露了多少?那個單獨開闢的暗道,他們知道了嗎?宮外單獨為容妃準備的民宅有沒有被發現?
蕭柳今日即便想走也走不成了。
李正言想到了,蕭柳看著他僵硬的背影也想到了。
心中苦笑不已。
千算萬算不如天算。
容妃宮殿的大火將皇城的天映照得通亮,爆燃聲、救火聲、殺聲四起,九月初九的皇城一片血紅。
有人要殺皇帝,有人要逃命,有人渾水摸魚,有人惶惶四奔……沒有人想起曾經受寵的五公主,就連容妃宮殿的大火,也被遺忘在腦後,任其熊熊燃燒。
三個黑衣人一人被擊殺,二人衝破圍困逃了出去,在遠處戒備的李正言跑回來扶起蕭柳:「我們回去?」
這個時候,沒人在乎一個被發配和親的公主,不會特意跑來刺殺蕭柳。蕭柳的危險在李氏刺殺成功後。
蕭柳也是這麼想的,拉上嚇軟了腿的絮兒,避開人群快速回到了自己寢宮。
公主殿的宮人同樣慌成一團,因為主子不在,大半人都沒頭沒腦跑了出去。
蕭柳沒理會性命攸關下只顧自己逃命的宮人,仰頭遠遠望著沖天的紅光,說:「阿正,帶我們去屋頂吧。」
公主殿的屋頂不是整個皇城最高的,但也能將整個皇城一覽無餘。很多次,他們曾坐在這賞月吹風、看夜色中的皇宮,沒想到有一天,會在這裡看刺殺,看――自己的母妃被大火吞噬。
蕭柳已經有些麻木了,情緒很平靜,披著黑色斗篷,看著那熊熊燃燒的宮殿,眼睛一眨也不眨。
這黑色斗篷,原本還是為容妃準備的,絮兒也有,為了遮掩容貌,也方便在夜色中遮掩身形安全進入暗道。
如今,成了他們在屋頂遮掩行跡的用具。
絮兒第一次爬上屋頂,又經歷著從未經歷過的場面,嚇得面如土色整個人縮成一團,僵硬地靠著屋脊一動不敢動。
李正言靠近蕭柳,將她抱進懷裡。
大火越燒越旺,廝殺聲愈演愈烈。火場有她的母妃,戰場有他曾同生共死的兄弟。
兩人相擁坐在屋頂,仿佛百年前就建造安置在屋頂的石像。
皇城的喧囂一直持續到子時。
子時,似乎是上天看不下去,突降大雨。
雨很大很大,像天被捅了一個窟窿一樣,砸在臉上生疼。
李正言把人抱得緊了一些,想要為她擋去一些風雨,但屋頂之上,毫無遮擋,風雨四面八方襲來,誰也躲不過。
絮兒低低的嗚嗚哭泣聲在雨聲中響起被雨聲掩蓋,蕭柳任由雨水匯成溪流在臉頰上淌過,看著遠方的大火一點一點變小。
大雨傾盆一夜,澆滅了大火,也沖刷掉了紅牆上的斑駁血跡。
天亮時,雨也停了。
「阿正。」淋了半夜雨,蕭柳凍得臉色發白,肌肉不聽使喚,說出的話帶著不自覺的顫抖。
李正言雙手環抱住她:「我們回去,好不好?」
蕭柳沒應,自顧自說:「我想了一夜,怎至於此?」
李正言:「是我的錯。」
蕭柳搖頭:「是我們無權無勢,任人魚肉。」
「怎麼才算有權勢?」李正言心微沉,問她,「皇帝嗎?」
蕭柳抬頭和他對視:「若我從第一天開始就謀劃奪權,雖然只有兩年時間,但也許就能將和親之事扼殺在兩國談判時;若我不想著避世隱居,而是成為一個有權力的公主,袁家不會叛變,母妃不會心死……」
李正言:「你後悔了。」
蕭柳握住他的手:「我不後悔和你的約定,可我真的錯了吧,避世是沒用的,這世道,你越避它越逼你。」
李正言垂下眼:「奪權就有用嗎?李氏百年謀劃,也不過一場春秋大夢,縱然有了暗道……」他哂笑一聲,看著底下收拾屍體的御林軍,「也不過空歡喜一場。」
「無錢的想要有錢,有錢的想要有權,有權的想要一人之下,一人之下的想要君臨天下……若是為了權力而爭奪權力,面目全非。」
他說的不錯,凡是遭受過權力爭奪傷害的人,都厭惡這個圈子。李正言是,原主也是。
「可是,不爭,母妃就死了。」蕭柳喃喃嘆息。
想了一夜,蕭柳想明白了,容妃的思維和他們不一樣,若是蕭柳在宮中有話語權,容妃不會自焚。宮外的世界對他們是自由,對容妃卻是未知,如她絕筆信中所說,她的骨血融入了這座皇城,信任皇權的力量遠勝過蕭柳和李正言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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