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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逸芳說:「那要看你想要什麼。」
大郎:「我想讓大家團結起來,一起抵抗欺負我們的人呀。」
周逸芳搖頭:「那麼多人,總有人會在其中占便宜,同樣保護街坊鄰居,你的目標不同,那處理方式就不同。」
「比如呢?」
「比如,你想要把這一片變成你的地盤。」
「那要怎麼處理呢?」
「一個人想要占領統治一片地方,就好像山大王占領山頭,你必須建立自己說一不一的地位,對你有異心的人,或歸化或驅逐,不能讓他們留下動搖你其他下屬,不能讓他們造成不勞而獲的負面影響。」
大郎努力記下,又問:「如果我不想當山大王呢?」
「那要看你是有更大的目標,還是更小的目標。」
「更小的目標是什麼?」
「你只是隨手做好事,所謂施恩不圖報,不在意旁人的感恩,不在意最後結果,盡力而為,問心無愧。這樣的初衷之下,你何必在乎是否有人占了你們的便宜?」
「更大的目標呢?」
「君子仁慈,心懷天下,所謂達則兼濟天下,這是一種信仰。所有的百姓都是天下人,所以但凡自己有能力,就會努力幫助無辜受難的百姓,不分對象。這樣的人不求回報,並將此視為自己的責任。」
大郎皺眉:「後面這兩種太冤大頭了,就算我想幫他們,但是也不能這麼無條件地幫,壞人又貪又壞,不會感激我的。」
但是第一種又過於冷酷,怎麼可以直接把人驅逐呢?
大郎折中了一下:「算啦,大家都不容易,我不排擠他們,也不幫他們家巡邏,要是他們還是能占到便宜,我也不計較了。」
小少年說這話時,仿佛真是個大人物了。
周逸芳失笑又讚賞:「不錯,要有所區分,但不能過於刻薄。娘再教你最後一句,前面說的三種情況,其實你可以糅為一種,賞罰分明如第一種,對外仁慈如第一種,內心堅持如第三種。」
大郎聽暈了。
周逸芳便說:「你且記下,回去慢慢琢磨這話的意思。」
此後很久,大郎腦子裡一直記著這句話,他總是當下以為自己已經懂了,但是當時間推移,他遇到新的事情,新的情況,再想起這句話又有新的感悟。
他由祖父授課,師父教授武功,但是他最信服的人卻是自己的娘親,周逸芳對他教導的那些話,直到他中年時,身份地位境遇全然與幼年不同,腦海里依舊深深記著,並終身踐行著。
雖然家家戶戶只剩下一群半大孩子,所謂的護衛隊大半童子軍,但是大郎早有了帶「童子軍」的經驗,很快就將整條街的護衛隊組織了起來。
他們巡邏預警盜賊,走街串巷維護街道安穩,偶爾還會護送街坊出遠門。官差上門欺負人,他們一幫人一哄而上幫忙撐腰;地痞進了這條街,別想安然無恙地走出去。
漸漸的,護衛隊的名聲傳了出去,周邊百姓羨慕不已,占不到便宜的某些人則氣得牙痒痒。
第447章 大善人29
這年, 大郎按當下的算法十五歲了,實際年齡十四周歲。
幾年來,周家為祖孫一人交了兩次兵役錢,但幾天前又看到了兵役告示。
街坊鄰居們怨聲載道, 許多人家再沒錢抵兵役, 告示一出,護衛隊巡邏經常聽到此起彼伏的嗚咽聲、爭吵聲、哭嚎聲……
頭頂的大山壓得人喘不過氣, 掙錢越來越難, 日子越來越過不下去, 家家戶戶不是死氣沉沉就是隨時爭吵打架。
大郎再次向周逸芳提出:「娘, 不要為我交錢了,讓我從軍吧。」
周逸芳說:「你讓娘想想。」
小小糰子一路養成如今的少年郎, 即便是清明朝廷治下,她都會不舍他從軍,更何況是如今這樣腐朽不堪的官家。
只是怎麼合適地打消孩子的念頭?孩子越來越大,他的未來又怎麼安排?周逸芳為此頭疼。
任十一走過來,在惆悵的周逸芳身邊坐下。
「我來這裡, 十年了。」
周逸芳回神, 看著容顏幾乎未變的任十一,才發現竟然十年了嗎?
「你不說我都沒想到, 時間過得真快啊。」
任十一和她一樣,眺望著遠方:「大郎學武十年, 獨自出門早已不是問題。我當年沒有他這般機靈有天賦,不也一步步走到了現在。」
周逸芳這才明白, 他是來安慰自己的。
「世道越來越亂,汴州軍營里,若是真的強者為尊能者居之, 縱然不舍,我也讓他去。但現實並非如此,有些道理早就懂,為人母后才發現做到難啊。」
任十一說:「我會看顧著他,大不了多跑幾趟,多去看他。」
周逸芳失笑:「那是軍營,縱然多半酒囊飯袋,也不是你單槍匹馬能對抗的呀。你真要這樣做,我更不願大郎去了。」
任十一沒想到自己的解決辦法居然起了完全相反的效果,愣了一下,又笑。
「你笑什麼?」周逸芳莫名問。
任十一還是笑,卻搖頭。
到底要不要讓孩子參軍?
周家一老全都不同意,哪怕周父這個讀著聖人書的書生,也對這個朝廷徹底失望,不贊同孫子從軍搭上性命。
周逸芳猶豫。
但這份猶豫很快就被現實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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