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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盛雪不忍直視地移開了目光。
陸見青的笑容卻漸漸頓住了。他的目光從林盛雪身上被爆炸飛濺的碎屑沾上而形成的無數細小傷口上,一直落到肩膀上被村長劃破的傷口上,漸漸變得深沉晦澀起來。
許久,他才好像若無其事地擦乾淨了臉,站起來輕輕拍了拍林盛雪的肩膀:「小林老師,傷口怎麼樣了,要不要我幫忙包紮一下?」
林盛雪還沒有說話,就聽見廢墟的另一邊傳來了聲音。
村長從廢墟里拖出已經半死不活的製片人,紅著眼睛掐住了他的脖子:「裡面的情況怎麼樣了?你說啊!」
製片人奄奄一息,嘴唇動了動,一句話也沒說出來,兩眼一翻就暈了過去。
村長怒氣沖沖地把手裡的人丟到了一邊,跪坐在廢墟上魔怔了一樣開始扒拉起手底下還在冒著火星的木頭,嘴裡念叨著些別人聽不懂的話。
村民們互相攙扶著從地面上站了起來,沉默地看著他們發了瘋的村長。
陸見青並沒有管另一邊亂七八糟的事情。他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找來了藥水和繃帶,開始輕手輕腳地給林盛雪處理傷口。
在陸見青給繃帶打結的時候,林盛雪聽見空氣中好像傳來了什麼東西碎裂的聲音。
聲音很小,卻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
深色的天空像是被撕開的幕布,從中間裂開,漸漸呈現出了副本里真實世界的樣貌。
在遠處山林中睡覺的夢魘獸感應到了什麼,耳朵支棱了一下,慢慢睜開了眼睛。
它凝視著漆黑如墨的天空,感受到自己被應用於副本的力量已經完全被抽離,心安理得地再次閉上了眼睛。
反正遊戲當初給它的規定又沒有包括後續的副本修補,關它什麼事。
不如繼續睡覺。
隨著屏障的破碎,周圍的一切都發生了變化。
好像剎那間無數光陰在周圍流過,剛剛爆炸的木樓木料已經完全腐朽,周圍的樹木開始瘋長,最後停留在一個能夠遮天蔽日的高度,橫斜的枝椏沒有人干預,將周圍的空隙密密麻麻地遮蓋了起來。除了面前的廢墟和一些不宜腐朽材質的基礎設施,這裡幾乎已經找不到半點文明存在過的痕跡了。
隨著環境的變化,村長帶來的村民外表也發生了巨變。
他們變成了怪物的模樣。但又不同於副本中常見的怪物,這些怪物的身上已經開始出現了腐爛的痕跡,甚至有些腐爛的地方已經能夠看到其中瀕臨風化的白骨。
周圍的環境依舊在變動,怪物身上漸漸落滿了灰塵,灰塵不斷被看不見的風雨沖刷,又不斷地凝固,最後在怪物身上形成了一層厚厚的殼子。
這些怪物靜靜地矗立在原處,臉上還保留著之前驚恐的神色,卻像是被封印了一樣,再也不能動作,不能發出半點聲響。
沒過多久,除了林盛雪兩個人,周圍就只剩下半個村長和製片人還保持著人類的模樣。
之所以說只有半個村長,是因為村長身上已經腐爛到只剩下一半乾癟的皮肉,配合著他發綠的臉,看著又恐怖又滑稽。
整個副本再也沒有半分「活人」的生息,一時間安靜得只剩下風吹過樹葉的聲音。
製片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清醒過來了。他盯著村長的模樣,顧不得自己身上的傷口,一瘸一拐地衝上前跳起來一把揪住了村長的領子:「老不死的,你他媽是不是騙我!這就是你說的能讓所有人都得到解脫?我媽呢?她人呢?」
隨著他的動作,村長身上的皮肉又簌簌掉了幾片下來。他伸出白骨嶙峋的手,一把推開了製片人,冷笑道:「蠢貨,地縛靈本來就是作了孽之後的懲罰,怎麼可能通過殺人來獲得解脫?實話告訴你吧,這個陣法唯一的作用,就是獻祭一千個活人和此地全部的地縛靈,讓我,我一個人重新活過來!至於別的人是死是活,關我屁事!」
製片人眼睛發紅地看著他,情緒好像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我再問你一遍,我媽呢!」
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村長完全不把已經受了重傷的製片人放在眼裡,眼裡的惡毒幾乎要溢出來:「你說宋老太婆?她自然是在她該在的地方。等你把第九百九十九個人帶過來,我就送你去跟她團聚。讓你們母子一起成為我復活的養料!」
製片人跳起來一把撕下了村長的頭皮:「我媽和其他人都得不到解脫,你也別想復活了,像你這樣的老東西,就活該下地獄!」
村長一邊找機會砸斷了製片人的腿骨一邊冷笑道:「你以為你是什麼好東西嗎?這整個祖祠裡面的屍體可都是你一個一個騙出來的。是,我現在是活不成了。但你同樣要死,死後照樣要下地獄!」
兩個不知道是不是人的東西爭吵得投入,把兩邊的噁心事都抖落了個遍,並沒有注意到周圍原本沉默的「村民」已經開始有了變化。
陸見青耳朵好使,最先聽見了泥殼子裡不同尋常的動靜。
他也沒空繼續吃瓜了,拉著林盛雪往後悄悄退了兩步,走去了一個沒有怪物泥塑的方向。
村長和製片人還在繼續吵架,一邊吵架村長一邊打斷了製片人的另一條腿,製片人也不肯示弱,直接跪在地上連著褲子扒掉了村長已經完全沒用的第三條腿。
而包裹著怪物的灰塵殼子上漸漸布滿了裂紋,不過幾個呼吸的功夫,裡面藏著的怪物就突破了殼子的束縛,重新活動起了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