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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三全驚懼於高源說的驚人戰績,這會兒已經不敢頂嘴了。
高源又道:「《內經》上說『上工救其萌芽』,『善治者,治皮毛』。當外邪尚在我們皮膚肌表的時候,以汗解發之,自然無大礙。可若是不顧表證,讓表邪逐步深入五臟,就會演變成半死半生的局面。你忘了傷風不醒便成癆這句老話了嗎?」
劉三全怔了一下,傷風不醒便成癆這句話,他是知道的。
這句話最開始是清朝名醫徐靈胎說的,後來傳成俗語了。說的就是傷風感冒,若是一直不好,逐漸惡化甚至可能變成癆病,成為危及生命的重症…
高源接著說:「這就是忽視表證的可怕之處,傷風感冒一直不愈,都有可能變成半死半生的癆病。若我們在表證存在的時候,就用了錯藥,就會產生更加嚴重的後果。」
「哎!」劉三全急了,怎麼又說他用錯藥了。
高源指了指身上:「當外邪束表的時候,我們要是誤攻,用了下法,本來還在肌表的外邪,會被一副藥直接帶到臟腑內里去,頓生不測。」
「若是誤用了補藥,則會閉門留寇,把外邪留在體內。這就是隱患,等你正氣虛弱的時候,潛伏在體內的病邪就會侵犯人體,橫生枝節。」
「你也是老大夫了,你想想,那些久治不愈的頑疾。用藥好轉,隨後又復發的痼症。還有一到季節就會發作的老毛病,都是什麼造成的?難道是因為反覆感受外邪嗎?」
「這是因為他們體內的潛伏下來的伏邪,只等你身體稍虛,便會發作。若是一直不能清除……」高源看一眼弟弟高俊:「後果會非常嚴重。」
劉三全聽得呆了。
這一刻,他回憶起之前經手的一些病案。那種久治不愈,反覆發作的病人,他當時也沒多想。現在想想,就覺得不對了。你就算身體正氣虛弱,也不能這麼反覆感受外邪呀?
「伏邪……」劉三全喃喃自語,有種當頭一棒的感覺,又是震驚又是迷茫。
看著劉三全的思索的模樣,高源也嘆了一口氣,這個解表的先行原則,真的很容易被人忽略掉。上輩子行醫,他也在這上面栽過好幾個跟頭。
後來也是在研究他弟弟風心病的時候,才逐漸明白這個道理。只是還不等他把弟弟的風心病治好,他便又進去了。後來再見弟弟的時候,對方就已經是那副模樣了。
所謂「上工救其萌芽」。
這一世,高源總算有機會在最初的時候,就阻止了這一切,救在了萌芽。
而旁邊的村民也被高源這番話,給弄得個個目瞪口呆。
「我咋看著高源比劉三全還厲害?」
「不能吧,劉三全也是個老大夫。我沒聽說高源學過醫啊,他不是給領導當秘書的嗎?咋成大夫了?」
「不是說看過醫書了嘛,人家是知識分子,是大學生,看看書一樣能學會,咱全鄉可就這一個大學生。」
……
高源的這番操作,倒是讓大家對他的討論從特務跑到醫術上去了。
「你……我……」劉三全突然不會說話了。
高源上前拍了拍劉三全的肩膀,把高俊的藥還給了他。
其實這也是師承教育的一個弊端,師父的水平太能影響徒弟的本事了。如果這個先解表的問題,師父沒有意識到,那徒弟自己就很難領悟。
因為這不是擺在明面上的東西,而是藏在身體裡面。潛伏很久,伺機發難。多年後才患病,誰又能想到幾年前那次普普通通的小感冒呢?
高源拉著母親的手,說:「媽,我們回家吧。」
等高家人走後,剛才開過方子的一個村民拿著處方過來,問劉三全:「劉大夫,你要不再給我看看?」
聞言,劉三全的鼻孔頓時氣大了半圈。
第6章 來路與出路
高父很快就知道高源回來的消息了,他工分也不趕了,直接跌跌撞撞跑回家,慌張地連鞋子都弄丟了一隻。可等光著腳跑到了家門口,高父卻又突然慢下了步子。
等看見在門口等著的高源,高父也只是看了一眼,然後就慢慢走了過去。
高源看著父親,喊了一聲:「爸。」
「哎。」高父悶聲答應了,許是覺得氣氛有些沉悶,高父又問了一句廢話:「回來了啊?」
「嗯。」高源點點頭。
高父走到屋子旁,拿過來一個樹樁做的凳子,坐了下來。他摸了摸腰間,想要抽菸,卻發現旱菸槍落在了地里,匆忙回來,什麼都沒帶。
他脫下僅剩的一隻鞋,在地上砸了砸,抖抖沙子塵土,對著高俊喊道:「俊,去地里把東西拿回來,還有我的煙槍。我鞋子掉到旱溝里了,你等下過去的時候,記得撿一下。」
「咳咳咳……」高俊咳了幾下,捏了捏沉痛的肩膀和脖子,一聲不吭出門了。
傍晚。
高母煮了飯,趁著還有點光亮,趕緊把晚飯吃了,不然一會兒要點油燈,又要浪費油了。
高源也給弟弟高俊煮了蔥豉湯,解表用的。
「喝了吧。」高源把藥湯拿到高俊身邊。
高俊沉默著拿過了藥碗。
晚飯只是很簡單的紅薯,還有綠豆雜糧煮的湯。
飯後,高源站在院子裡。山里夜間清冷的風吹在他的身上,惹得他思緒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