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額林珠騎術高明,這么小的年紀已經能一馬當先,雙腿穩穩地夾著馬肚子,很快就超過許多男孩子了,她甚至還有空回頭沖他們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
「來呀!你們這些膽小鬼!」
夢中,胤礽也被額林珠的爽朗所感染,她自由策馬奔騰,遙遙領先。
不愧是我的女兒!胤礽驕傲不已!
很快,追在她身後的人群中飛馳出一匹紫騮馬,騎馬的人一身玄色繡金邊的蒙古袍子,快如閃電,很快就接近了額林珠。
「好你個哈日瑙海!又來壞我的好事!」額林珠一見那人便像被踩了尾巴的小貓似的,渾身炸毛,回頭大喊道:「你別囂張!我可不會讓你輕易就攆上了我!」
那已長成挺拔小樹一般的蒙古少年有一張冷峻的臉,沉聲嘰里咕嚕說了一連串蒙語,額林珠顯然聽懂了,銀鈴般的笑聲隨風而來。
哈日瑙海?胤礽笑容僵在臉上,看著那皮膚黝黑的少年,是准葛爾策妄阿拉布坦的幼子,年前剛跟著從熱河進宮,比額林珠大上四歲,前陣子還被他和阿婉笑話過名字……
竟是他啊……
胤礽不知為何,心底冒出了一陣酸水,望著那漸漸要與額林珠並肩的蒙古少年,眼神也越發不善了起來。
「真是一隻不知禮數的小黑狗!」胤礽這個老父親在夢中嘟嘟囔囔。
過了一會兒,哈日瑙海追到了額林珠身邊,好似鏡子一般的昆明湖上倒映出哈日瑙海與額林珠交錯的影子,額林珠已經勒住了馬,與那蒙古少年慢悠悠地騎著馬往回走。
冰天雪地的天氣里,兩人騎馬都騎出了一身熱汗,額林珠的辮子也亂了,額發被汗打濕,一綹一綹地黏在緋紅的臉頰旁,那哈日瑙海便從懷裡掏出一方手帕遞了過去。
額林珠眉眼彎彎,動作熟稔地接了過去,擦完了汗,那帕子又被那哈日瑙海仔仔細細地疊了起來,妥當地收回懷中。
後來,兩人又坐在湖邊一塊兒看著夕陽,哈日瑙海會吹短笛,吹了一首草原上的曲子,曲調蒼涼又廣袤。
額林珠望著湖面夕陽,已然聽入迷了。
夢中胤礽仗著誰也見不到他,便也十分不客氣地坐到閨女與哈日瑙海中間,挑剔萬分地盯著蒙古少年看了又看,恨不得一巴掌將人打回漠北草原去。
看完了夕陽,額林珠的奶嬤嬤已經來催了,額林珠撇了嘴,不舍地與哈日瑙海約好了下次再一起騎馬。
哈日瑙海重重地點頭再點頭。
額林珠便又噗嗤一聲笑了,輕輕罵了一句:「你好憨!」
哈日瑙海只是默然回望她。
瞧著閨女總算跟著索媽媽回去了,胤礽總算放下心。誰知回頭一瞧,那哈日瑙海竟一直站在原地,目送著額林珠的背影,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宮門後頭,他才略顯落寞地低下頭,牽著馬兒慢騰騰地往阿哥所走。
胤礽:「……」他和阿婉都沒有這樣依依惜別的時候!半大孩子竟然不知收斂!
好氣啊。
胤礽已經在心裡警惕,以後一定要攔著閨女不許和那蒙古小子來往了!
不就會騎馬麼,有什麼了不得的,我大清滿洲男兒,會騎馬的多了去了!
忽然間天地變換,他已從昆明湖一下來到了毓慶宮後罩房中,這時候卻好似又過了些日子,後罩房裡忙忙亂亂,人人臉上戴著布,沿著牆根四處在撒生石灰。
夢裡的冬天,似乎總下著大雪,庭院裡太監們徹夜不停地掃雪,卻很快又滿地白茫,胤礽呆立在紛紛揚揚的鵝毛大雪中,聽著四下里人來人往那咯吱咯吱的踩雪聲。
他像是被這灰白色的長夜綁縛了手腳,成了個爛泥雕塑,沒了魂,丟了魄。
淒風捲來粗糙的雪粒,他好似也能感覺到雪沫子打在臉上那冷得刺骨、生疼的感覺一般,他茫然四顧。
這是……這是……他腦海中湧現了一個可怕的念頭,可又根本不敢再往下想。
鉛雲低垂,仿佛就懸在人頭頂上,壓得胤礽根本喘不過氣來。
他渾身力氣都仿佛被抽乾了,扶著牆一步一挪,挪到那個被布幔里三層外三層圍住的屋子。太醫院院使也臉上遮著布巾,眉頭緊鎖站在那兒,另外還有兩個太醫掀開布幔出來,同樣是面色嚴峻地搖了搖頭:「大格格痘痂不破,高熱不退……恐怕……」
胤礽聽到這半句就已跌坐在地了。
他五歲出過天花,萬幸熬了過來,可很多人都逃不過天花的魔爪,哪怕貴為皇親國戚乃至皇帝也是如此——曾經,努爾哈赤的兒子以及他的叔伯兄弟均染上天花,很快便死亡。甚至連先帝與董鄂妃均因染上天花而病重不治,先帝走的時候才年僅24歲。
在這絕症面前,沒了天子與庶民,誰也不比誰高貴,患上了生死有命,誰也沒轍。
康熙對醫學專研極深,十分重視研製天花的防治,他想到人患過天花後便不會再得,便想試試「種痘」的法子,讓人提前患痘!這想法驚世駭俗,但康熙還是叫人拿患症狀較輕的天花病人身上的豆莢在死刑犯身上做試驗,可惜十不存一,還是有大量犯人死去。
因活下來的人實在太少了,去年皇阿瑪就放棄了種痘這個法子,可又還能有什麼法子呢?唯一的希望已破滅了,如今卻讓他得知自己的女兒未來將死於天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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