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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程側福晉那邊接濟粗使太監的風聲傳了出來,他們也跟著領了幾回救命銀子和兩套冬衣,這才聽說後罩房的太監宮女做的衣裳都比其他院子裡多兩身,而他們領的冬衣就是他們多出來的。連順那兩身冬衣都不大捨得穿,裡頭絮的棉花又厚,還是新打的棉花。
他們心裡自然更偏著後罩房了。
太子妃娘娘後來把這個救濟銀子的活接過去幹了,可他們卻覺著落在身上的實處更少了——現在太子妃娘娘接濟的大多都是外頭宮裡的太監,和他們有什麼干係?到了今年,毓慶宮裡上下都不許領這筆銀子了,管事太監說,這事已經宣揚出去了,所有人都盯著,他們再領,就是丟太子妃管家的面子。
外頭的人會計較,怎麼你毓慶宮也有吃不飽飯的奴才呀?是不是找那麼多娘娘湊份子,結果自個假公濟私、中飽私囊呢?誰不知道你們毓慶宮的奴才在外頭都比旁人有面子?
可就是有啊!還不少呢,連順心裡埋怨不已。
兩人一人把著一輛小車,低著頭嘀嘀咕咕,誰知就穿過長廊轉個彎的功夫,迎面來個人,兩人猛然一驚,連忙停下來,卻還是不防撞上了那個同樣穿著藍色太監服的小太監。
「哎呦喂!這地上是有銅子撿嗎,你倆走路不看路啊!」那小太監被撞得四仰八叉,揉著腰站起來正準備開腔罵人,這定睛一看又發覺是熟人,「可疼死我了,你倆……哎?這不是連順、齊順麼?」
連順、齊順揉揉眼睛也認出來了,昏暗的晨光里,瞧出來是後罩房的添油。
程側福晉的太監全是添字輩,能湊得上好的字一早就被貼身伺候她的那幾個大太監取光了,輪著他們這些後頭來的粗使太監,就只剩下奇奇怪怪的名字了,什麼添磚添瓦、添枝添葉,而這添油也是其中一位,他同屋住了個更慘的,還叫添丁呢。
當初可沒被連順他們笑話死,一個太監叫添丁,你說像話嗎?
但是後罩房裡的太監,哪怕知道輪不上什麼好名,也願意把自個的名字改了,頂上這個添字。有這個字,在毓慶宮裡辦差,人家知道你是後罩房的人,這都高看你一眼,對你客氣著呢。
誰不知道程側福晉最受寵啊!
知道撞的是以前認得的熟人,連順鬆了口氣,趕緊鬆了車,走上前替他拍拍衣服的灰:「添油老弟,真對不住,這天沒亮道黑著呢,又趕著去給大阿哥運冰,實在不是故意的,冒犯了冒犯了!」
「得了得了,原來是連順哥哥,咱們也好久不見了,」添油性子還算好不愛計較,雖然還疼得走路一瘸一拐,但已經笑著拍了拍連順和齊順的肩和他們敘起舊來,「我也是去運冰的,咱們順路啊,你們倆跟著大阿哥去了正殿以後,咱們就見得少了,如今怎麼樣?富貴了可別忘了弟兄!」
連順苦笑:「哪能比得上你呀,咱們吃糠咽菜呢。」
齊順卻面露奇怪:「程主子和兩個小主子不是去園子裡住了麼?你給誰運冰啊?」
添油挺起胸膛很有些驕傲的小模樣,道:「我們程主子人雖然走了,可沒忘了我們這些看屋子的粗使太監呢,臨行之前特意跟太子爺說了,她今年夏天分例里的冰都留給我們用,反正她去園子裡住,也用不上了,也沒必要省這一點,就給我們用得了。還特意叫人跟唐側福晉說了打了招呼,順道把她分例里每個月那些新鮮瓜果蔬菜都分出來,說白放著也是壞了,也給我們吃。」
連順、齊順這一聽心裡就冒出源源不斷的酸水來了,一低頭又瞧見兩人幹活幹得腫起來幾乎屈不起來的手指,更是心裡悲哀萬分,不由又是羨慕又是嫉妒地嘆了聲:「還是兄弟你命好,當初分到後罩房了,哎,要不怎麼說這貨比貨得扔,這人比人得死,命比命氣成病呢!」
他們怎麼就攤不上這樣的好主子呢!
添油聽了更奇怪,之前連順齊順兩個人跟著大阿哥可抖摟著呢,也不見他們抱怨跟錯了主子,如今怎麼一副丟了半條命的模樣,於是一邊和他們並肩走著,一邊好奇地問:「怎麼聽你們口氣這麼怪呢,到了太子妃那兒還不好啊?那可是太子妃!」
齊順瞥了眼添油,要不是知道這小子平常只負責後罩房養魚澆花除草的活計,尋常不出院門,頭上也沒有師傅,不大知道外頭什麼事兒,不然他都覺得這傢伙是故意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在這擠兌人呢這不是!
「你真別說,就跟那點心似的,有的點心外頭瞧著好,可真吃一口,卻不是滋味呢。」連順說著都有些火氣上來了,低聲問添油,「我跟你說,不光是我們下頭的人一肚子怨氣,你瞧瞧,前陣子就連太子爺都不愛搭理太子妃了。這不,帶著你們程主子都躲出去了!」
添油聽著這話嚇得都抖了一下:「你們倆不要命了,這種話也說?」
後罩房裡添金管得死嚴,根本不許他們說這些,就是在後罩房院子裡都不許說,更別說在外頭了,要是知道誰敢在外頭亂嚼舌根,那是恨不得能把他們都毒啞的程度。
添油今年也才十五六歲,十歲上下進的後罩房,從小就挨添金這些管事的鞭子,從小就知道,後罩房的事情一點都不許往外漏,包括得了多少賞錢、幹什麼活。但耳朵還得豎起來,好好聽外頭的話。他眼睛微微一閃,就開始琢磨把連順他們的話套出來,等添金公公回來,他豈不是能立下點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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