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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雅奇正玩的骨牌便是紅木的牌底,骨牌上的花鳥蟲魚、點數卻是用細小的珍珠與各色寶石鑲嵌進去的,還嵌得嚴絲合縫、平整非常,極考驗匠人的功夫。
玩骨牌是個費時費功的活兒,要將骨牌按間距排成單行、或是一片、或是長龍,或是排成一副畫,碼放要極精心,否則正應了那句老話,叫「一著不慎滿盤皆輸」,正好能考驗三個孩子的耐性與悟性。茉雅奇沉靜,最愛玩這個,額林珠就不成了,叫她玩這個,還不如讓她繡花,每回都是躲開的。
玩這個沒有兩個時辰不成,程婉蘊將孩子打發了,又回過神來,正好看見太子爺對著鏡子沉思,不由覺著好笑,故意重重咳一聲走過去:「二爺這是怎麼了?讓我瞧瞧,」她輕輕掰過太子爺的臉,揉壓按捏,好一頓搓,這才忍笑道,「嗯……二爺風姿不減當年嘛,我瞧著還是很討人喜歡呢,來人,賞塊好料子,給二爺做衣裳。」
胤礽被她氣笑了:「太子嬪娘娘好大的口氣,如今在行宮裡,我倒要瞧瞧你有什麼好料子是爺沒見過的,開了箱子來,正好要入冬了,果真做幾件衣裳來是正經。」
正好是偷得浮生半日閒,程婉蘊還真讓人開了帶來的箱子,出門在外確實沒帶什麼,不過為防著塞外天寒,預備了幾件狐皮貂皮,還有一些做鞋襪扇帽、裡衣汗巾子之類小件的綢緞,也不過幾尺而已,擺出來連桌子都沒擺滿,程婉蘊見了自個都笑了:「這湊起來勉強能湊一身呢。」
「娘娘這家當有些寒酸啊。」胤礽斜睨著她,抱臂取笑道,「零零碎碎的,這東西要賞爺做衣裳,是兜襠布還是肚兜啊?」
兜襠布就是小褲頭,肚兜則是女兒家用的內衣……太子爺也太促狹了。程婉蘊羞紅了臉,撲過去要撕他的嘴,又被人抱了滿懷,好生親昵了一番。
屋子裡伺候的人頓時跑了個精光,門窗簾子不約而同都合了起來,屋子裡便顯得像水底一般,幽幽暗暗,卻盪著竹簾縫隙里透出來的細小光束,沉浮在二人之間。
程婉蘊眼眸盪出水來,趴在太子爺肩頭輕輕喘氣,道:「還病著呢,二爺快別鬧了,回頭叫太醫把脈把了出來,又說勞累著,看你回頭怎麼說呢。」
胤礽低聲笑道:「你的二爺還沒這般沒用……」
指尖顫動,沒一會兒,胸前的梅花盤扣鬆了,外衣落到了手肘處,她裹胸的汗巾竟與以前胡來過的那條很是相似,繡了幾點梅花瓣,胤礽見了下腹火熱起來,低下頭來,輕輕吻在她肩頭。
梅花瓣落下,隨後又覆上了程婉蘊的眼睛。
透過那無數絲線織就的紅色,太子爺窄窄的腰身便顯得迷濛而模糊,這霧裡看花,反倒更叫人心悸,隨著紅色顫動,程婉蘊幾乎要咬著唇才能不漏出聲響。
「叮噹」一聲,她髮髻鬆了,束髮的簪子掉在了地上,卻無人顧暇去撿了。
院子裡的石桌旁,青杏、碧桃和何保忠三人坐在一起,小太監們已經去茶房吩咐備著熱水了,幾人沒了差事,便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
「兩個姑姑當初到了歲數怎麼不出宮去?」何保忠打了個哈欠,隨口一問。
「家裡沒人了,出去做什麼?」碧桃隨手拿了帕子來繡,輕聲說。
青杏幫著她分線,也笑道:「娘娘待人,倒比奴婢哥哥嫂嫂待奴婢更好幾分,留在宮裡雖是為奴為婢,但卻比隨便嫁給人換銀子的好,何總管,您說是不是?」青杏和碧桃兩人年歲與程婉蘊相仿,早就過了出宮的年歲了,卻寧願在宮裡當奴才也不願回宮回家,自然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何保忠嘆了口氣:「你們也不容易,咱們做奴才的,都不容易。」
「您拉倒吧,」碧桃笑著道,「毓慶宮裡頭的奴才,何總管是當之無愧第一人,誰能越過您去是不是?誰都知道,太子爺一刻都離不開您。」
這話何保忠最愛聽了,不禁挺胸疊肚撫了撫約莫有四層的下巴,笑眯眯道:「碧桃姑姑說笑了,哪兒的話,那花喇不也很得太子爺信重嘛。」
碧桃知道他愛聽,故意說:「嘿,這可不能瞎比,依我看,花喇公公也比不得您,就是一百個花喇公公,也比不上您一個呀……」可不是,何保忠這身形,這幾年越發富態了,只怕有三個花喇加起來那麼重呢。
幾人正聊得起勁呢,說了約莫有半個時辰的話,就聽屋裡有了響動,何保忠胖雖胖,但耳聰目明,幾乎立刻就滾到了門邊,果然聽見太子爺懶懶地叫了聲:「要水。」
「嗻!」何保忠在外頭應了聲,轉身給小太監使了眼色,便就站在門邊等著了。
碧桃和青杏也連忙起身過來,但她們倆心裡還是佩服的:這何保忠能得太子爺信重,果然有幾分本事的,他這純屬是一心二用,一邊跟她們侃大山,一邊還掐著點,豎著耳朵聽動靜呢,鬧歸鬧,倒一點也不耽擱主子的事。
胤礽這胡鬧了一通,渾身出了汗,又叫熱熱的水洗過,反倒身子舒暢了一些。程婉蘊再摸他額頭,竟然一點也不燒了,早上還反覆呢,吃了藥才壓下去,沒想到打架還有奇效?
「我說吧,」胤礽一臉得意,還俯下身捏了捏她的臉,「我的阿婉包治百病。」
程婉蘊坐在鏡子前頭梳頭,聞言忍不住白了他一眼,鏡子裡頭除了她,還倒映出身後還未能收拾的一片狼藉,太子爺還在裡頭,青杏碧桃都還沒敢進來,滿地上散落的衣裳都還沒撿,她從鏡子裡收回視線,半是羞半是惱地小聲道:「那汗巾子……可不許再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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