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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搓了搓胳膊翻身繼續睡:「別管了,這什麼時候了,哪來的人。」
胤礽就看著胤禛的貼身太監蘇培盛不斷叫喊著、拍著門,永和宮裡明明燈火明亮,隱約還能聽見人聲,卻始終沒有人開門。
最後,一隻手從他背後伸了過來,將蘇培盛拍門的手按下:「我們回去,回景仁宮,以後……以後都不要再來了。」
蘇培盛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躊躇不定:「爺,可是您正燒著呢……」
景仁宮裡什麼都沒有,連伺候的人都不夠。
「我死不了。」胤禛發了狠,黑漆漆的眸子在雨夜裡猶為銳利,「走!回去!狗奴才!我叫不動你了嗎?」
蘇培盛哭喪著臉又往回走,一邊走一邊恨恨地嘟囔:「德妃娘娘明明還說讓您隨時回去,她還給您預備好了屋子,怎麼連個門都不留!」
胤禛閉著眼睛,已經不想說話了。
一行人像是喪家之犬,孤獨行走在黑夜中。
走得遠了,胤禛終究是忍不住後頭看,胤礽也陪著他遠遠望著那個透著溫暖光亮的所在,在密密麻麻的雨絲中,像是幻境一般遙遠。
景仁宮只剩蘆棚那兒還有念經的薩滿,靈幡飄蕩,空寂如墳墓。
胤禛卻仿佛回到了家一般鬆了口氣。
他讓蘇培盛背著他進了偏殿,換了身衣裳,燒點熱水來喝就罷了。
阿哥所離得太遠,他身邊現今只跟著幾個人,除了永和宮那條路,其他宮門都鎖著,胤禛不想因為一點不適鬧到皇阿瑪那兒去,也不想大張旗鼓叫太醫。
口舌能殺人,他不想第二天流言四起,說他因為給孝懿皇后盡孝才病了。
今早舉哀時,德妃見胤禛跪得要太監攙扶才能站起來,便遣了貼身宮女過來囑咐,阿哥所遠不方便,累了只管到永和宮裡歇一歇,她給他預備好了起居用具了。
胤禛心底十分感念,便鄭重應下了。
因此,他本想悄悄到永和宮去,不惹眼,興許……還能和額娘多說幾句話。
胤禛甚至想好了怎麼和德妃道歉,他想和她解釋,他沒有咒生母短壽的心思,他只是想償還這十一年的養恩,以後他的日子還長,他還能在德妃身邊承歡盡孝,他也一定會的。
可他和孝懿皇后的母子情分就到這了。
他蒼白著臉,昏昏沉沉睡過去,沒一會兒就發了高熱,蘇培盛卻趴在床邊睡著了,胤礽急得在夢中拿腳踹他這個蠢奴才,當然是踹了空。
等蘇培盛天亮醒來,一摸胤禛渾身燒得像個火爐子,立刻便嚇得跳了起來,大叫著來人連滾帶爬出去遞牌子喊太醫。
突然一個驚雷,卻不是來自夢中,一下將胤礽從夢中驚醒了。
窗紙被吹得嘩嘩作響,天空就像漏了一個洞似的,大雨頃刻間便傾盆而下,胤礽茫然地坐起身來,借著劈開天地一般的閃電瞅了一眼擺在五斗柜上的自鳴鐘,正是四更天。
身邊,程婉蘊還在熟睡,這麼響的雷聲竟然沒有吵醒她。
胤礽下床推開窗子,風雨急急湧入,他越看這場夜雨,越發心裡不安。
外頭值夜的碧桃還算警醒,聽見動靜點燈進來,輕聲道:「太子爺?這天還沒亮呢,您再歇歇?還是……」
「叫何保忠過來。」胤礽已沉下臉。
碧桃應下出去了,他自己穿了衣裳,等何保忠著急忙慌地進來,他靴子都穿好了:「走,帶把大傘,跟爺去一趟景仁宮。」
「啊?」何保忠揉著眼睛,也瞧了好幾遍自鳴鐘。
「啊什麼,快走。」
胤礽還是放心不下。
難不成這回夢裡夢的就是今晚?他想起胤禛今兒的臉色,的確是不大好,人也恍恍惚惚的,若已累病了緊接著又淋一場大雨,這病起來還不得元氣大傷?
佟額娘臨終前最是放心不下他,不僅和康熙叮囑過好幾遍,胤礽在場時,也懇請他一定要看顧這個弟弟。現在佟額娘還沒入土,說不定正是她見不得孩子受罪託夢來了。
毓慶宮離景仁宮不近不遠,胤礽特意讓人套了最大的轎子,還帶上了一壺熱熱的紅糖薑茶,他這邊過去通向景仁宮的各條宮巷均已鎖門,但這回也顧不上這許多了,便讓何保忠在大雨中拿著太子令牌,一扇一扇敲開。
一路緊趕慢趕進了景仁宮,裡頭除了念經的喇嘛,昏昏欲睡的守靈太監,卻沒人。
自打頭七過了以後,自發自願留在景仁宮徹夜守靈的便只有胤禛,他幾乎是住在這裡,誰也勸不動,當時康熙見狀便嘆了一聲,說隨他去吧。
難不成老四已經去了永和宮?
胤礽只得又領著人往通往永和宮的宮巷沿路去尋,大雨噼里啪啦打在轎頂上,越打越急,雨勢越發大了,轎子外頭,太監們就連提著燈都瞧不清眼前一尺開外的路。
但不一會兒,就聽何保忠突然大喊了一聲:「太子爺,對面有人來了!」
胤礽忙掀開轎簾一看,看清來人後,再次難掩心中震盪,從大雨中來的,正是背著胤禛從永和宮方向迴轉的蘇培盛及另外兩個打傘的太監,幾人狼狽不堪,竟然真與他夢中所見一模一樣!
蘇培盛也沒想到竟然有人,停下來一瞧,還是太子的尊駕!
「太子爺千歲!」他嚇得撲通跪了下來,差點沒把自己主子甩到水坑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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