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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上的時候,他閉著眼想著梁九功的話。他剛聽說石家出事以後,想到的頭一件事,也是給皇阿瑪遞話的事兒不能做了,若石家丁憂,已是倒了大半,他這時候還讓梁九功傳太子妃的不是,就顯得落了下乘,所以這話,不能這麼直來直去地傳了。
梁九功說得是,把這信遞給惠妃,拐著彎傳到皇阿瑪耳朵里,就不是他對太子妃不滿,而是惠妃他們對付東宮、對付石家,這樣便能一石二鳥,既能在皇阿瑪心中種下一根刺,又能拉惠妃下水……如今這水,自然要越渾越好。
胤礽想到梁九功在夢裡似乎也未能得以善終,心裡也是一嘆。第十個夢裡,來向他傳旨的人,已經成了李德全,他的梁諳達終究還是被他連累了,否則以他和皇阿瑪自幼相伴的情分,以皇阿瑪的謹慎與多疑,是絕不會突然棄了梁九功,換了貼身的太監總管的。
梁九功一定也是為了他做了什麼、說了什麼,最終遭了皇阿瑪猜忌厭棄了。
以梁九功幾十年伺候皇阿瑪未有一錯的聰明,那定然是明知不可謀而謀之,寧願孤注一擲、晚節不保也要為他一搏。
上輩子,他真是滿盤皆輸,身邊想保全的人竟是一個也沒保全。
胤礽去了六部衙門,跟成天像長在戶部里的老四一起處理了一會兒雜事兒,趁著老四更衣的功夫,何保忠忽然過來貼著他耳朵說:「太子妃聽了石家的消息,昏過去了。」
胤礽平淡地點頭:「知道了。」
「爺,可要備車?」
有關石家,太子妃病得總是這般及時,若是皇阿瑪不知道她說的那些話,也會念著她的孝心、念著她本就父母雙亡而對石家也有所同情吧?胤礽笑笑:「再等等,等你乾爹的消息。」
「嗻。」何保忠一頭霧水地應下,太子妃病了……和他乾爹有什麼干係?
胤礽不著急,有梁諳達替他籌謀,那可比何保忠這腦筋時靈時不靈的憨貨靠譜多了。
他已經重新低頭看戶部文書了。他直覺惠妃不會錯過這次能打擊東宮的機會,但他沒想到惠妃動作極快!
他那會兒剛在戶部和老四把開新海貿航線的事兒定了個大概的章程,還叫了幾個傳教士過來問話,聽說海的另一頭還有個什麼美洲,也是地大物博,據說還有大片的金礦。
之前海貿他們走得近些,要不通過渤海和沙鄂做生意,要不走南洋繞到歐羅巴,但去美洲實在不易,那傳教士說他們之前從歐羅巴出來也花了半年才到,朝廷對這條新航道普遍不看好,山高路遠,從堪輿圖來看,得橫跨極為廣袤的海洋,而從來走過的人又少,這一路上不知會發生什麼,很可能是人船盡毀。
現有的海貿航道已經吃用不盡,何必要冒這樣的風險。
胤礽卻從已經跟著出海的人口中得知,那荷蘭和葡萄牙,還有英吉利都是海貿大國,大清的船隻已經和他們發生了多次衝突,洋人對海貿是舉國之力,對海洋利益更是分毫不讓的,大清突然來分一杯羹,實際上已如入群狼之中。胤礽有些預感,他們遲早會為了海貿和這幾個國家發生戰爭,只是如今還沒到這地步罷了,除了加強水師,新的航道自然也得開闢,最壞的情況,他們若是輸了,還有後路。
而既然那些洋人能去美洲,他們自然也能去,萬事開頭難,但只要把這開頭熬過去,後頭便是千秋萬代吃不盡的好處。
胤禛也是這樣覺得的,他和二哥意見相合,他還有個念頭:「要讓理藩院也參與進來,多教出幾個精通各國語言、口齒伶俐的人出來,隨著這些海貿大船去各個國家,將他們的風土人情、國家政貌都打探清楚,頂好帶著禮物拜會一番,若能結交便結交,不能結交的,也不虛此行,至少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
「海貿,不僅僅是商賈之事,這是國與國之間的博弈。」胤禛堅定道,「他們那些人只看到了銀子,只知道搞黨爭!都是窩裡橫的!我們必須得自己出去看這世界,而不是全仰賴傳教士的眼睛,這才是最緊要的。誰知道傳教士是向著誰的?他們都是外邦人!若是心懷不軌的奸細,咱們就被他們矇騙了。二哥,那些外邦年年都派那麼多傳教士出來,他們對咱們一定是瞭若指掌的,我們卻還不知他們的底細,這是一大患。」
胤礽點頭:「你說的是,這事跟著這開新航道的事一併寫進摺子里,明兒大朝會,當著朝臣的面提出來,分說利弊,看看他們是何反應,若是還一片反對之聲,正好能趁機看清他們是忠是奸,回頭咱們再私下和皇阿瑪說。」
等他們說完,趴在桌上睡大覺的胤祺也醒了,迷茫問:「什麼?皇阿瑪說什麼了?」
胤禛隨手就把拿的書一股腦塞到他胳膊下頭,很無語地將他腦袋往下一摁:「說你睡得香呢,讓你好好接著睡。」
「哦……」胤祺還真接著打起了呼嚕。
胤礽笑著搖搖頭:「他這樣也好,沒什麼煩惱。」
胤禛撇了撇嘴沒說話,其實很看不上老五這德行,也就二哥容著他,還說他秉性和平、為人淳厚……還是他二哥有容人之量,要是他兒子,他早抽他鞭子了。
事情談完,胤礽還去見了程世福一面,把方才和老四一起琢磨的想法都和他說了一通,程世福拱手道:「還是太子爺和四爺思慮的周到,臣就沒想到這一茬,明兒朝會,臣心裡有數了。」隨後程世福又左右看了看,見沒人,撓了撓頭問道:「不知側福晉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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