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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珠小珠落玉盤的聲響,就像是下起了一場磅礴大雨,雨滴一顆一顆地滴落在江南的青石板上。
滴落在他的心口。
這是一首很舒緩的曲子,聽起來有些淡淡的憂傷,像是在述說著一件難以言明的惆悵心事。
他在拱月石門處駐足,遙看著明月閣二樓上的那個俏麗佳影,她背對著欄杆而坐,面朝著裡面的屋子,左手環抱一把花梨木琵琶,一襲碧綠衣裙仿若就是象徵江南最好的顏色。
站在這裡只能遙望到她的半邊側影,烏黑的髮絲遮住了她的半邊臉,她左手按品,右手撥弦,輕彈慢挑間,清澈的琴音便從她的玉手下流淌了出來。
恍若潺潺泉流,流過松間清石,流過層林枯木……
暗鴉當空,日落黃昏,彈者無意,聽者卻有心。
顏都安靜佇立於石門前,久久移不開眼。
原來她已經有琵琶了啊,看來自己是多此一舉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這旋律太傷感了,他的心臟仿佛被揪了一把,揪得很痛。他現在冷靜下來,覺得自己今天去買琵琶這件事,似乎有點荒唐可笑。
上面那位女子,可是將他煉製成傀儡的蛇蠍惡女啊,就因為一個吻,他就把那些仇恨拋之於腦後了。
他可真是糊塗。
還跑去給她買琵琶?太好笑了。人家堂堂薛家大小姐,要什麼東西沒有,會缺你這一把琵琶嗎?
二樓上的青葵正彈得忘我,渾然未覺下面站了一個人,她這兩日的心情一直跌宕起伏,然而她能想到唯一的紓解方式就是彈琵琶了。
她彈了整整十年的琵琶,這已經成為了她生活里必不可少的一種降壓方式,她每次有心事的時候,就喜歡坐在窗前,抱著琵琶彈。
這兩日來,一直因為那個吻的事情心煩意亂,她一直躲著顏都,不讓他來明月閣,她一直在努力地忘掉那個吻,可是它卻像長在腦海里的一朵罌粟花,怎麼也拔不掉。
於是,她決定將心事都付與這四根弦上,一上手的時候,就彈出了這首《雨碎江南》,她覺得她的心情就像是這江南的雨一般,夾雜著深深的哀愁,濃得又化不開。
彈著彈著,她仿佛在那煙雨迷濛的江南長街中,看見了一位長發飄飄的少年,他好像是在等候,又好像是在徘徊,他決意要遠去,他要離開這不屬於他的江南,可是他卻在駐足回首……
那不是屬於她的少年。
他會離開這裡,會回到橘麓州去,而她也會離開這個世界。
彈完這一曲的時候,她餘光瞥見下方有一個黑影剛走出拱月門,她驚訝地站起來,趴到欄杆上支著身體往牆外看,剛剛那人是顏都嗎?
他來過了?
又走了?
她怎麼感覺昨天她說讓他把那件事忘了的時候,他有點低沉呢?
是她的錯覺嗎?
顏都回去後,祝子衿跑來找了他,問道:「你送的琵琶?」
他搖了搖頭。
「哈?薛青葵好奇怪啊,怎麼突然開始彈起琵琶來了,還彈那麼憂傷的曲調,這是怎麼了?我哥又惹到她了?」
還有,她不是不喜歡彈琵琶嗎?怎麼突然間開始彈琵琶了?
她瞅了他一眼:「顏都,你要加把力呀!」
「呃……」
她兀自叨叨著,然後就又離開了。
顏都是在三日後的下午,去把那把定製的琵琶取回來的,可是取回來後卻並沒有送去給青葵,而是放回自己屋裡了。
他現在清醒過來,那只不過是一個吻而已,只不過是她戲耍他的把戲而已,她常常這樣做的,譬如辱罵他之後又給他餵板栗,抽打他之後又給他道歉,這樣的事,她乾的還少嗎?
現在親了之後又讓他忘記,和以前有什麼兩樣,只不過是換了一個方式而已。
魚筱然說的那什麼喜歡,他還是不信,她喜歡的人是祝長訣,這一點他很清楚。
傍晚的時候,青葵敲響了他的房門。他拉開門看到是她的時候,很是驚訝:「小姐?」
青葵一言不發地走進來,兩個眼珠子轉呀轉,在他的全身上下打量,顏都被這目光嚇到,一直往後退,最後抵在了床架上。
「小姐?」
青葵一隻手抓住他的胳膊,道:「別動。」
她另一隻手在他身上其他地方摸了摸,還捏了捏骨頭,嚇得顏都一臉郝然,驚道:「小姐,你這是做什麼?」
青葵見他身體沒反應,那說明沒有傷口,其實經過那晚那件事情後,她一直擔心薛有道派人來暗殺他,見到他沒受傷,她就放心了。憑他的功夫,薛有道應該動不了他,可她明知道是這樣,還是忍不住過來看看他,怕他受了傷自己憋著誰都不告訴。
青葵鬆開他,問:「這兩日可有發生什麼特別的事?」
「??」顏都想說最特別的事,就是她突然闖入他的房間這回事了。
他搖了搖頭。
「你……最近要小心一點。」她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嗯??」
他話音剛落,就聞得一聲兵刃碰到木板的聲音,極淺,就藏他這屋子中。
然而這聲音只有他聽見了,青葵卻是沒有聽到。
沒想到他這齣去了一趟,屋子裡竟就藏了人。
他頓時眸光生冷,滿臉緊繃,說小姐,天晚了,我想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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