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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她才提著那盞梅花宮燈,輕輕邁步朝他靠近。
「咯吱咯吱」的響聲響起,顏都卻並未抬頭,整個人安靜得像一幅畫,一幅沒有生氣沒有顏色的黑白水墨丹青。直到她走至他身邊時,他才終於抬起了那張臉來。
緞子似的烏黑髮絲披散於臉龐兩側,慘澹斑駁的月光打在他發白的臉上,看起來,就像是一隻快要餓死了的鬼。
那雙美麗的桃花眸里,光彩不見,活力不見,只剩下暗淡,就像一汪沉寂的死水,那裡面充滿了紅血絲,在看到她時,有一瞬的吃驚,而後又轉為了平淡,隨後,她聽見他冷冽地出聲:「你今天出去高興了嗎?」
她明明本該好好待在這王宮裡的,可是卻出現了外面,可想而知,又是雲蜃幫她的吧,祝長訣今日也在宮外,所以她這是出去偷偷見他的呵。
他已經承受過兩次了,這是第三次,他看到她落下海里去的那一刻,如被悶雷劈頭,一顆心撕裂了又撕裂,他真的要承受不住了。
他沒辦法看到她再一次死在自己面前,也沒辦法看到她掉入那深海之中的畫面,他很懼怕,懼怕到全身冰涼,即使是從海里回來後,即使待在炭火燃燒的宮殿裡,他也依舊全身冰涼。
青葵注視著他,本來最開始是高興的,因為見到了祝子衿他們幾個,可是後來看到他這樣默不作聲的生氣,就高興不起來了。
還沒等到她開口,他就又說道:「等過段時日,我送你回憶江屏吧。」
一句話,說得是那樣精疲力盡。
不容置喙。
「嗯??」青葵眼皮顫了一下,她沒聽錯吧?
他說要送她離開?
她愣了好半天,直到全身麻木,四肢無力,才相信他說的是真的。
不是玩笑。
糾纏了那樣久,就真的要送她離開了?
心房仿佛被抽空了一般,她怔然地看著地上的他,似想從他臉上看到一絲絲情緒,可是卻半點都沒有,那張被月光浸染的臉蛋上沒有任何表情,好像在說一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事情。
「你要送我回去?」她又確認了一遍。
顏都挑起酒壺,彎彎的壺嘴對著他嫣紅的嘴唇,他灌了一口烈酒後,淡漠地說:「嗯,回去吧。」
青葵被他的冷漠刺激到,在他身邊滑坐下,伸手去奪他手中的酒壺,他已經喝了那麼多了,再喝下去怎麼受得了?
「你現在捨得我了?」之前不是說捨不得她死,所以將她煉成傀儡嗎?現在怎麼輕飄飄地就要送她離開了?
顏都並未抬眼,望著被月光圈起的一地橘葉。
當然捨不得!
可是,又能怎樣呢?
等著她下次再跑出去找祝長訣,然後又落入海里?
心不在他心裡,留著人又有什麼用?
他指節用力,將酒壺又奪了回來,並不看她,道:「會捨得的。橘麓州上有很多漂亮的姑娘,想嫁給我的人也有很多。」青葵握緊了手,指甲嵌進皮肉,可是她卻感受不到疼痛,見他又要仰頭喝酒,她一股火氣上來,再次搶走他手中的酒,「不許再喝了!!!」
他轉臉過來,清冷地盯著她,隨後施展傀儡術道:「小葵,把酒給我。」
最終,她只能將酒還給了他。
他又仰頭喝了一口,喉結在月光中滾動,分外誘惑,青葵移開目光,說:「我現在是傀儡,回了憶江屏怎麼生活?」
他慢慢地說你現在已經有自我意識了,生活應該沒問題,若是出事了,派人來通知我就好了,我幫你修復。」
青葵的柳葉眉攏起,表情沉重,他這是真打算將她放走了,連後面的事都想好了?
她氣得臉鼓鼓的,吼道:「……我身子都被你看光了摸光了,以後還怎麼嫁給別人?」
顏都另一隻藏於袖中的手暗自收緊,仿佛要將骨頭捏碎,良久,他才從齒縫裡咬出一串字來:「那就別嫁。」
「呵!你都要娶別人,我為什麼還不能嫁?憑什麼啊?」
她的粉拳朝他砸去:「你就不該把我煉成傀儡!要不是你把拉回來,我現在早就離開這個鬼地方了!都怪你!都怪你!」
「你現在把我弄成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說送走就送走,說不要就不要了,根本不會有人敢娶我,你倒好,瀟灑地娶著美嬌娘,憑什麼啊?你說到底憑什麼啊?」
她憤怒地朝著他的脖子咬了上去,像當時他咬自己那樣,咬得極狠,鮮血順著流淌了下來,可是她卻沒有鬆口。
顏都也沒有推開她,仰著頭任由她撕咬,他看著頭頂樹葉後面的彎月,目中盈滿了絕望的清輝:「小姐,都怪我,因為我一人的執念,害你的魂入不了忘川……」
「對,都怪你!都怪你!」青葵珍珠般的淚珠砸在他頸窩裡,順著胸膛滑落,滾進了他的衣衫中。
她咬他的皮肉咬到牙齒都痛了,才抬起頭來,再次搶過他手裡的酒壺,仰頭往自己嘴裡灌了起來,她現在很想醉,醉了就不用再有這些煩惱了。
顏都驚愣地盯著她,她的嘴直接對上了壺口,「小葵,那是……」我喝過的。
「那又怎樣?!一天十次都親過了,還在乎這個?」青葵怒吼道。
他當然不介意,只是怕她介意而已。
後來,青葵抱著這壺酒,將它喝了個精光,一滴都沒給他剩。她喝得醉暈暈的,朝著地上倒了去,望著天上的那輪明月,伸出手指對著月亮勾畫著,道:「明月閣都沒有了,我還能去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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