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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檀雖是第二日出嫁, 可坐上大紅花轎的時候,心底還是頗有些緊張。耳聽著外頭敲敲打打、吹鑼鬧鼓,她摩挲著自己腕上一隻白玉的鐲子, 喃喃自語:「這回可不算是嫁錯了人。」
送親的隊伍,穿過了整條長街,七拐八繞的, 才到了謝府門前。謝府地屋檐下懸著大紅的風燈, 艷麗的綢緞將屋宇裝點一新。門前的青石磚上鋪著幾排鞭炮;遠遠瞧見轎子要來了,小廝便捂著耳朵點燃了鞭炮, 噼里啪啦地將晦氣都炸去, 迎接新人。
花轎在謝府門前停下, 穿著大紅吉服的謝均下了馬, 去接花轎里的人。
轎簾一撩, 探出一隻玉筍似的纖縴手腕, 殷紅的指甲與朱赤的袖口相映得彰;腕子上戴一個如脂的白玉手鐲,愈襯的膚色俏嫩若滴。
待披著蓋頭的秦檀從花轎里下來,纖腴玲瓏的身段立時叫周遭人眼前一亮。
「看手也知道, 這新娘子定然是個絕色佳人。」
「秦家三娘你都沒聽說過?那自然是貌美傾國的, 若不然,相爺怎肯娶她為妻!」
「要不是秦家家世不如,這秦三娘又沒什麼才名,你說那第一美人的位置,還輪得到殷家姐妹嗎?」
「真是恭喜哇!恭喜相爺,娶得美人歸。」
曹嬤嬤打三下袖子,在門前擱下了紅漆的馬鞍:「新夫人請過鞍。走了這一道,來日皆是平安喜樂的!」
待秦檀跨過後,曹嬤嬤又喜笑顏開地將一截紅綢分別塞在秦檀與謝均的手中。在一片喧鬧聲里,秦檀牽著手裡的紅綢,跟著謝均慢慢朝堂里走去。鞭炮又炸響起來,那聲音可真是熱鬧極了。
兩人剛到堂里,打外頭就來了個太監,原是李源宏跟前的劉春。
「宰輔大人,謝夫人,奴才奉恪妃娘娘的命令,給您送禮來了。」劉春腆著張猴兒臉,瘦巴巴的面龐上滿溢精光,「恪妃娘娘送的是玉如意一對,稷米、粳米各五匣,五色絲三卷,另有西域美酒並多子多孫墨。」
這頭劉春的話剛落,外頭又來一個太監,原來是晉福。
「哎喲,劉公公也在,真是巧了!」晉福抖著肉墩墩的臉,笑呵呵地,「咱是奉了皇后娘娘和皇后的命,來給宰輔大人與謝夫人送禮。劉公公也是?」
劉春一聽晉福代表的不僅僅是皇后,竟然還代表了皇上,當即便覺得自己落了下風,滿鼻子都是灰,一副不高興的樣子。
晉福可不管那麼多,笑得眼睛都要眯沒了,忙諂言道:「宰輔大人,咱們皇后娘娘送的呀,那可件件都是珍寶。御供的赤紅珊瑚樹、金絲的縷縫衣、金造的送子觀音,哪一件不比旁人的名貴?這可是皇上與皇后娘娘的心意。」
「你!」劉春一甩拂塵,面色微惱。
「咱怎麼?」晉福很是挑釁。
「你這是藐視麗景宮咯!」劉春怒道。
「鳳儀宮可不就是比麗景宮強麼?皇后就是皇后,是妻呀。」晉福一副苦口婆心的樣子。
眼看著兩個大太監要鬧起來,負責主婚的禮部王大人連忙上來打圓場:「各宮娘娘與皇上的心意,宰輔大人自然是會領的。只是這吉時不可錯過,二位公公還是先坐坐,喝杯茶。」
拜堂的時候到了。
謝均父母早逝,只余兩個靈位設在桌上。姐姐謝盈便充當了長輩,坐在上首,笑意盈盈地瞧著這對新人。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
「禮成,送入洞房——」
拜過堂後,在賓客的嬉鬧喧囂聲里,秦檀被領入了裝飾一新的余花堂之中。她坐在喜床上,安安靜靜地蒙著蓋頭,不聲也不響。
丫鬟都在外頭守著,屋裡很是安靜,只有喜燭燃燒時的噼啪輕響。她覺得屁股下有些硌人,伸手摸了摸,原來是被子下鋪了很多核桃、花生、桂圓之類的乾果。
這已不是她第一次出嫁,可她的心境,卻和上一回出嫁時完全不同。她的心底並無小女兒的青澀膽怯,更無重生後坐在洞房裡時的那番仇恨,有的只是期盼之情。
謝均穿那身大紅的吉服,一定是極好看的。只可惜她先前蒙著蓋頭,只能看清自己繡鞋尖尖上的雲紋,看不見謝均的模樣。
燭芯一點點的矮了下去,終於,余花堂外傳來了腳步聲。
吱呀一聲響,裂冰紋的門扇推開了。謝均緩緩走了進來,將門扇合上。旋即,他便步到秦檀身側,在喜床上坐下。
兩個人挨的很近,秦檀能從蓋頭底下瞧見,二人的衣袖交疊在了一塊兒。
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來,謝均挪了挪手腕,慢慢扣住了秦檀的手掌,與她五指交疊。
「檀兒。」他低聲喚了秦檀的暱稱。
秦檀原本平靜的心,因這聲稱呼而驟然縮緊下陷,宛如如鏡的湖心被小石子擲出了一片波紋。她低下頭,簪釵發出悅耳輕響:「謝郎。」
謝均摸了摸她的手掌,秦檀察覺到,他的掌心裡似乎有些緊張的冷汗。
他便這樣坐了好久,才遲遲動了身子,拿起一旁的玉秤,挑開了秦檀的蓋頭。紅色的綢布一落下,便露出一張美艷光華的面容,真真是動人。
碎玉搔頭,翠翹層疊。一枝並蒂芙蓉斜插髻中,又有寸把長的粉珊瑚珠垂落耳邊。額前描一朵正盛桃花,細羽睫、秋水目,不可謂不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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